陈萧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也不敢对事务所的金牌国际注册会计师发火,只能默默把这笔账记到左阳头上。

左阳忽的打了一个喷嚏,抱怨道:“是不是有谁在骂我?”

一边的赵体一笑道:“冬天到了,该加衣服了。”

左阳伸了个懒腰,想了想:“是啊,冬天来了,大批大批的任务也要来了,希望到时候不要忙的眼睛都瞎了。”

赵体一安慰道:“事务所人还算多,最近看来没有接到什么大项目,不至于每天忙到着不了床。”

左阳听到这话,心里稍微宽慰了些。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孙晨骏。

左阳仔细一想,好几天没见到他了,看来最近他还挺安分的。

“左阳,你朋友秦沫脱单了?”

左阳看他这别扭的语气,感受到了他口气中的在乎,笑道:“对啊,八卦新闻编的小说一堆一堆的,我告诉你,都是真的。”

“又开玩笑呢,我跟你说,你不接受我,我现在看见别人脱单就难受,什么时候你接受我了我就不难受了。”

左阳现在听他表白都成了一种习惯,感觉他语气也越来越调侃越来越自如,面对真正喜欢的人应该做不到这么自然吧?想到这里,左阳稍稍放心了些。孙晨骏总算是从一段单恋中走了出来,终于能够坦然回顾过去。

“周末一起吃个饭吧?和秦沫,还有赵体一。”左阳建议道,他们俩好久没见了,希望不要再闹别扭才好。

孙晨骏想了下,答应了。

左阳跟赵体一说起这件事,他也很爽快的答应道:“可以,没人约我一向不怎么出门。”

“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会很勤奋,没想到周末跟我一样喜欢偷懒。”

赵体一弯下眼角笑道:“周末就应该偷懒才叫周末。”

陆北安把左阳叫了过去,要跟她一对一分析一下上回交上来的年审笔记。

左阳有点紧张的坐过去,总感觉陆北安这一次异常的认真。

“懂了吗?”

左阳听到他的问话,赶紧抬头回答道:“懂了。”

殊不知这一抬头,就跟他眼神相接,两双眼睛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厘米,在这短暂的距离里,两颗行星如此靠近,好像马上就要碰撞在一起,然后着火,点燃,相聚在一起。

左阳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不然怎么会觉得陆北安刚才的眼神里有几分**的意味。

“真的懂了?”陆北安再次问道。

左阳低下头,不再抬头看他,低声道:“是的。”

“听上去,不像是很有底气。”陆北安声音里有几分笑意。

左阳感觉自己的耳朵着火了一般,对这带着几分调戏性质的言语,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弱弱道:“我想不到证明的办法。”

“年审的时候证明给我看吧,不要出错。”陆北安声音有几分无声的坚定。

左阳刚要起身,想着没有事就可以离开,但是肩膀却被一双沉重的手压了下去。

“在我带的你这半年里,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左阳稍稍惊讶,陆北安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见他仍在耐心等待自己的问题,左阳不由得沉下心去回想。

好像一开始是很高冷的,后来越来越了解就会发现也有温柔和亲切的一面,整个人像是矛盾的结合面,时冷时热,让左阳有些捉摸不透。

陆北安看出了左阳的犹豫,他并没有强求她必须给出一个答案,待她想了一会之后,又说:“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还有,不要逼你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我也不会。”

左阳起身,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突然的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走出门去。

门外,陈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跟他在一起交谈的还有等自己下班的秦沫。

“沫沫,陈所,你们在聊什么?”

陈萧客气道:“没什么,只是对秦沫最近拍的戏有几分兴趣,兴之所至,既然下班了你们就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回家的路上,秦沫解释道:“今天收工早,正好路过就跟你一起回去了,反正一堆人等着拍我,我来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对了,你们事务所的所长真的好儒雅,今天一见才知道比你说的更好。”

左阳疑惑道:“你最近拍的不是古装言情剧?他怎么会喜欢这种类型。”

秦沫嘟着嘴想了想,也疑惑了起来:“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么一提好像确实有点奇怪,可能他是我的小粉丝吧。”

“又在做梦,”左阳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打闹着。

左阳回到家后,心情又沉重了一些,总觉得陈萧还对这项合作不肯松手,跟秦沫套近乎,是不是也为了有机会能够达成合作呢?

哎,真是怪怪的,左阳在**翻来覆去的想道。

到了周末,似乎连狗仔们也追累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物料,又被秦沫捉弄了好几天,终于倦怠似的没多少跟班小狗仔。

“走吧,我的男朋友,”秦沫有模有样的说道。

赵体一害羞的笑了一下,说道:“你别这样说,我太容易当真了。”

秦沫一听,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故作生气道:“说好的不当真!”

赵体一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跟你学的,骗骗人,没当真。”

左阳在一边看着他们的互动,感觉有些好笑,最后分别牵起他们的一只手臂,无奈道:“行了行了,快走吧。”

一上午,赵体一充当了“男朋友”的角色,任劳任怨的为两位女士提包提衣服,走到一家华贵的餐厅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不说话。

秦沫有点奇怪,刚要开口,就被赵体一“嘘”的姿势给制止了。

从门缝里,传来了缓缓地音乐声,餐厅中央,一个优雅的女子正在弹奏钢琴。

赵体一停了一会,毫不犹豫了走了进去,左阳便拉着秦沫也跟了过去,秦沫不由得嘟囔道:“怎么了,突然非要去这家餐厅?”

衬着窗外沉重的黄昏,餐厅内打着暖色调的灯光,地上铺有玫瑰色的地毯,所有的人谈话都异常低声和缓,过道里有提琴手陪同着钢琴手一起演奏克莱德曼的“玫瑰色的人生”,低缓的琴声如情人的低语。

赵体一仿佛沉醉了,垂下了细密的睫毛,静心聆听,左阳和秦沫也在这种氛围中沉下了浮躁的心,脚步缓慢了下来,跟在赵体一身后缓缓坐到了窗边的一个视角绝佳的位置。

点完单之后,左阳轻声问道:“以前你不是说过你的愿望之一是当一个钢琴师?”

赵体一温柔一笑:“是啊,不过我没什么天赋,只是比较喜欢琴声流泻的感觉罢了,就像在感受着丝滑的巧克力流过自己的身体……不过,大概不能靠这个养活自己。”

秦沫不乐意道:“怎么可能养活不了自己?你看娱乐圈那么多包装出来的草包钢琴师,一样吸粉无数,混饭吃的可开心了。”

赵体一摇摇头,觉得秦沫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转向左阳道:“我觉得你在会计这个行业很有天赋,你能获得的快乐肯定比我多。”

左阳看着他认真言说的眸子,里面掺杂着一丝羡慕之感。

左阳没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会计这个专业,因为从他认真观看钢琴手弹奏的专注神情里,她看到了一个跟工作中完全不一样的他,高贵中带着一点慵懒,也许这种状态才是人类与动物之间最大的区别。

“你去尝试一下吗?还没有听过你弹奏。”左阳忽然兴起,问道。

赵体一楞了一下,钢琴声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秦沫拍起手来,也看向赵体一,一脸期待的模样。

赵体一摸了摸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钢琴手下下台的瞬间,爽快的上了台。

首先是一个绅士的礼仪,弯腰鞠躬,然后是一如既往清朗温柔的声音。

“我想给大家带来一曲,神奇世界伊甸园,也是来自克莱德曼,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话音一落,略显欢快的调子扬起,赵体一双手如在林间觅食的鸟儿,欢呼雀跃的飞翔,时而停下来认真啄食。

一直等到终曲,左阳和秦沫才如痴如醉的醒来,他们带头鼓起了掌,顿时餐厅一片雷声轰动。

赵体一很少感受到这种喝彩,略显不自在的走下舞台,突然被戴着经理牌的男士半路拦了下来,他眼中带有感动:“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我。”

赵体一似乎有点吃惊,是不是自己上去弹奏给他们带来麻烦了?经理宽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我很喜欢你的弹奏,不要担心我会批判你。”

赵体一这才放心自报家门。

经理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好,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

赵体一摸着头脑,不太懂他的意思,解释说:“不好意思,我是一名会计师。”

这下子经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懵了会,情绪激烈的问道:“你……你不是来应聘的?那你刚才上去表演干什么?你不能震撼了我就转身离开。”

左阳和秦沫在一旁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在一旁笑得不可开支,同时为可怜的经理默默点上了根蜡烛。

赵体一道歉一番后终于被放了回来,他坐到位子上,还是有点傻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沫解释道:“刚才是一些应聘者在试弹,你一去经理就让其他人离开了,这下可不就只剩下你了?”

赵体一瞪大自己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明显有点失措:“那该怎么办,我也没时间来这里上班。”

左阳把经理递过来的名片交给赵体一,安慰道:“经理让你有时间跟他联络,好好道歉就没事啦,不要放在心上。”

离开的时候,秦沫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凭着她多年的经验跟了上去。

“不用等我,你们先回去。”秦沫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跟上了那形迹可疑的人。

秦沫跟到一半,就把那小子堵到了借口,问道:“是不是偷拍我的,胶卷交出来,不然相机就给你砸了。”

身材瘦小的狗仔看上去是个新手,一被堵就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赶紧把胶卷交了出来。

秦沫思忖了一下,声音柔和了些:“看上去你本质不坏,你这照片电脑里应该有备份,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拍一张留作备份,以后要是偷拍的照片流出去了,我第一个找你算账哦。”

秦沫的皮笑肉不笑的脸,成功让狗仔吓坏了,他伸出手指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

“身份证拿出来,别废话。”

解决完一切,秦沫感觉自己像演了一场大戏,刚才要是再走远一点,不知道又要跟到什么危险的地方,还好及时追上,心里也是怕得厉害。

看来恶毒女人的演技还是有点用的!

秦沫因为保护了朋友的隐私,心情不错的回去。

左阳跟赵体一在路口分开之后,她就步行回家。

回到家,想到还没有问过秦沫的安全,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是线路繁忙的状态。

秦沫在跟谁打电话呢?

没过一会,秦沫就打了过来,

“刚才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左阳道:“没什么,就是怕你遇到什么事了,你也到家了吧?”

“嗯嗯,刚才还接到你们事务所所长陈萧的电话,说什么不在意给事务所形象带来的麻烦,但还是不能阻挠你们优秀员工的进步……”

左阳听着有些皱眉,陈萧看上去不像是会主动打电话过问这些小事的人,她提醒秦沫道:“别放在心上,没对我们事务所造成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让我们更出名了。”

秦沫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肯定是造成什么影响了,就算是出名也只是“臭名远扬”,要不然你们所长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你别为我考虑太多了……”

左阳劝不动她,只好让她先好好休息。

左阳睡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看到自己包里的那盒精致茶叶,轻轻地摸了一摸。

这是上次陆北安出差带回来的,办公室每个人都有,她想拿出来泡,又觉得太珍贵了,毕竟陆北安想起来给他的下属带福利,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经常有的事情。

看来最近,他心情的确不错啊。

陈萧昨晚的一通电话成功勾起了秦沫的愧疚之心,后来左阳的安慰电话更让她过意不去,本着为好朋友着想的立场,秦沫第二天主动抽了个下午空档,去到陈萧办公室,送了他一些礼物表示歉意。

左阳快下班,见到秦沫在等自己。

她没想到秦沫今天会来找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拍了两个月的戏,最近差不多结尾了,所以没那么忙。”

这个时候,陈萧也从办公室出来,对她们热情打了个招呼道:“走吗?我送你们。”

左阳对这种热情明显避之不及,说道:“不用了……”

秦沫却对她耳语说:“这个男人不错,今天送他礼物他全都不接受,最后还是克制的接来下来,看得出来是个好上司。”

左阳感觉不对,看着陈萧,明明还是那么儒雅绅士,眼睛里却有种藏不住的野心。正想提醒秦沫些东西,身后突然走来了陆北安,他说道:“我可以送左阳回去。”

陈萧欣喜道:“正好,那我送你朋友。”

秦沫感激道:“避免了怕被人认出来,那就先谢谢你了。”

秦沫毫不犹豫的坐上了陈萧的车,左阳还没来得及阻拦。

回头看着事件罪魁祸首陆北安,左阳撇了撇嘴有点不满:“我自己回去。”

“等等,工作上的事。”陆北安拦住她说道。

左阳强行抑制住自己内心的不满,暗暗提醒自己:“陆北安只是出现的时机不对,人还是可以的,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就意气用事。”

陆北安看着她郁闷的侧脸,心里也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两个人各怀心思的走着。

等左阳回过神来的时候,左阳已经出现在了服装店。

陆北安正在精心挑选男士领带。

左阳看着一条条长度、颜色各异的领带,分不出太多差别,然而陆北安对待不同的领带却有截然不同的判断,正跟专业的店员交流着什么。

结账的时候,左阳看到他分别挑了一条酒红色领带和同色系丝巾,不禁问道:“是送给夫妇两人吗?”

陆北安摇头:“送给一位帮助过我的朋友,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回去看望他。”

左阳想不出是怎样的人能提供给陆北安帮助,但见他没有倾诉的欲望,自己也不好再多问。

坐在半路,陆北安突然将那条酒红色丝巾交给左阳。

左阳看着包装精美的外盒,有点犹豫,陆北安等着她做出选择,同时说道:“以后会带你参加正式的会议,到时候希望你也能穿着更成熟稳重。”

“谢谢,”左阳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手心有些发热,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

静默无言的走了半天,左阳问道:“你说的那位送领带的朋友,曾经因为感情好帮过你很多忙吗?”

陆北安沉声道:“是。”

犹豫了一会,陆北安才说出更多细节:“当时我自创的企业还处于起步阶段,被不少竞争对手打压,只有他肯帮助我。”

“这样啊……那为什么还要待在事务所,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

陆北安摇头:“我曾经在财务方面失算过,所以决定自己具备这方面能力,到了如今已经有几分喜欢。”

停了半晌,陆北安主动谈起左阳,问道:“你是不是对事务所和秦沫的合作有所顾忌?”

左阳惊讶道:“你知道?”

陆北安点了点头,他对这件事情有些印象,陈萧也让他多多劝说左阳。

陆北安借助自己的人生经验,说道:“如果事情对你朋友没有太多的损失,你也不必过多干预。”

左阳低下头去,闷闷道:“我也不想干预……”

陆北安不知不觉就跟他走回了事务所,再次问道:“不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左阳摇摇头道:“没事,我坐地铁。”

“好,谢谢你今天陪我。”

左阳笑了笑,心想你是我上司,说是工作上的事自己哪敢不从命啊?不过总体而言,这是一次很舒服的散步之旅。

她摸了摸手中的丝巾礼盒,竟然感觉到今天的陆北安反常的亲切,居然在路上像个朋友一样跟他聊天起来,简直是太神奇了。

回到家里,秦沫又在电话里夸赞了陈萧一番,从他的为人到他每一个动作的细节,看得出来秦沫已经陷入了半痴迷的沉醉状态。

左阳忍不住调侃道:“当时应该让陈所当你的模拟男友,对不对?”

秦沫赶紧反驳道:“不要,这么优秀的男人,我……我会不好意思。”

左阳有种不好的预感,秦沫这么小女生的模样,莫非真的动心了?

挂了电话,左阳心里更不宁静。她给孙晨骏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道:“最近秦沫有跟你联系过吗?”

孙晨骏突然接到左阳的电话还有点激动,一听到是关于秦沫的事情,有点沮丧道:“没有,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估计没时间理人了。”

“嗯……”左阳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吧具体事情告诉孙晨骏。

左阳讲完后,总结道:“所以,秦沫和赵体一的关系只是朋友。”

孙晨骏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太好了。”

左阳轻笑了两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孙晨骏答道:“我最近又做了不少次理疗,刘华一直在跟我讲秦沫的事情,我想到那时候一直陪着我的她还是很可爱的,可能……可能我也有点喜欢她。”

“我就知道……”左阳轻轻叹气,她从孙晨骏每次见到秦沫那种逃避的眼神里能看出来,那是超出了友谊的渴望。

“和从前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左阳又补充说道。

孙晨骏有点茫然,笑着辩解道:“不会吧,我从前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听着孙晨骏的辩解,左阳也不多说。

大学他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她每次用温柔的眼光看向孙晨骏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孙晨骏黏在她身上的眼神。

比起爱意,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弟弟之于姐姐的依赖。就像受伤的孩子,需要长辈递过来的鼓励。

不得不说,这种温柔的力量支撑过他很多艰难的时光,所以后来隔了一段时间回忆起来,经过美化之后很容易被误解为真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