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安静静地走进左阳的病房,盯着她看了半晌,觉察她应该是瘦了。
他最近一直有静静的在她睡着的时候来看望她,每次也不说话,放下水果和补品就离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能得到她的原谅。
这一次,的确是他疏忽了,连交上来的都没注意到少了她的一份。
左阳感觉那道炙热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想要翻个身都不行。
同时,她心里又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那么不想面对他。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左阳一鼓作气睁开眼睛,对上了陆北安的眸子,从来没有的温柔,无比深沉的看着她。
左阳心里猛地一跳,脸颊微热,主动提问掩饰自己的慌张:“你……你怎么来了?”
陆北安安静做下,想用手去摸她的额头,被左阳躲开,他只是轻轻的笑了,说道:“给你送药,一会喝掉,还有水果也要按时吃,晚上不要熬夜,好好休息。”
左阳轻轻点头,不应答。
陆北安舔了舔嘴唇,心头有些焦虑又有些紧张,他说道:“陈祥和李春云已经开除了,这样的失误我绝不会让它出现第二次。”
左阳问道:“那赵体一呢,你为什么不留住他?”
面对左阳的质问,陆北安说道:“他早就已经准备好辞呈,这一次不过是找个借口让他离开。”
至于为什么不留住,陆北安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他看到在那个仓库里,赵体一看向左阳的眼神,是如此的动情。这令他心里很不舒服,也许这种情绪潜藏在他心里很久,只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些天,他想了很久,心里渐渐清楚起来自己的心意。
左阳叹了一口气,本来还对陆北安有一丝希望,万一他就曾经为了自己挽留过他呢,结果假设注定是不存在的。
左阳垂下眸子,冷淡道:“我要休息了。”
陆北安最后看了她一眼,有些留恋,宽慰道:“你不用着急,多休息些日子,最近所里很清闲。”
左阳心里明白,事务所最近怎么可能清闲,这种话陆北安还是拿去骗小孩子吧。不过左阳也没吐槽出来,她感觉经历过生死之后,自己的工作热情有所消减。毕竟生命是本钱,还是不要随意挥霍。
电视上放映了最近的新闻,那一窝跨国公司偷税集团,全被一网打尽。
左阳解气的关掉电视,不把人命当回事,怪不得那个黄经理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就很诡异,果然人的感觉还是很准的。
左阳想着差不多快出院了,只让秦沫来接一接她,没想到从没出现过的夏琦突然也要送她一程。
秦沫搀扶着左阳,看了她一眼,有点奇怪道:“你来干什么?”
夏琦眯着眸子,语气没有往日那么锋利,反而是温和说道:“我有话想跟左阳说,工作上的机密。”
秦沫刚想叉腰拒绝,就被左阳拍拍肩膀,说道:“我想起来,胡护士照顾我那么久,都没跟她告别,你帮我把这盒东西拿去给她,就当做是谢礼了。”
秦沫面对好朋友的请求,最终还是无奈的妥协了,不满的看了一眼夏琦,说道:“才刚出院就谈工作的事,能不能有点人性,我跟你们说,我不会让我们家阳阳那么快上班去的。”
左阳不想让她继续掺和,示意道:“你快去吧,一会找不到胡护士了。”
秦沫走后,夏琦盯着左阳的眼睛忽然红了,左阳皱着眉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两个人半晌不说话,夏琦整理好情绪才问道:“陆北安是不是跟你告白了?你是不是答应他了,你们还接吻了对不对!”
左阳觉得夏琦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会写,但是连在一起就让她无法理解了,她愣了一愣,夏琦哭的更厉害了,她的眼神从楚楚可怜变得再次冰冷起来:“左阳,我告诉你,你得不到陆北安的。”
“呵呵,”左阳冷淡笑两声,说道:“我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你是想让我出院开心一点,所以这样说?对不起,没必要。”
夏琦以为左阳是在嘲讽她的努力,她怒极了,扬起手就要去打左阳。
左阳皱眉,身后有双手替她拉住了夏琦的手。
秦沫狠狠地推了她一把,骂道:“你干什么呢?信不信我曝光你,欺负我们阳阳?她还是个病人,你有没有良知啊?”
左阳冷冷看了她一眼,拉了拉秦沫的胳膊,道:“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中,一群好朋友已经送来了祝福。
孙晨骏见到秦沫也很开心,在左阳身旁时候怂恿道:“我要给我阳阳办个康复趴体,庆祝阳阳康复归来!”
秦沫看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忍心让病人受到噪音污染吗?别这么折磨人家了,这几天还是安静修养吧,到时候去了事务所,指不定又要多委屈,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上司,一个比一个过分!”
左阳笑道:“哪有那么过分。你在医院见到的夏琦,她只是有些冲动,本质上没什么恶意。”
秦沫惊讶道:“你都要打你了,你还要为她辩解,太过分了,我现在就要给你们事务所打电话,好好的投诉她!”
说着,秦沫就要到一边去打电话,左阳皱眉,阻拦道:“别这样。”
孙晨骏看着姐妹两个,拦住左阳道:“你别总是委屈自己,秦沫也是想保护你,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左阳又无奈了,这不过是私底下的事,放到明面上讲,终归是不太好。冲动的秦沫什么时候能够多想几分?
孙晨骏看着秦沫为好朋友伸张正义的模样,小心脏又开始扑通乱跳,他忍不住问道:“我看到媒体说她跟赵体一分手了,是不是该找一个新男友了?”
左阳撇撇嘴:“我怎么知道,可是她最近挺忙的,你还是别打扰她了。”左阳看了一眼孙晨骏,他居然乖巧点点头,看来吸取第一次经验,没有那么冲动了。
她建议道:“等她这段时间忙完了广告拍摄什么的,你就多陪她出去玩,让她看你打篮球什么的。”
“可是,我马上就去国外打篮球了。”
左阳无所谓道:“这算什么,你包了机票不就好了,放心吧,有机会我陪她一块去,一定给你们制造机会。”
左阳在家躺了一天之后,发觉实在无聊,大家都各忙各的,也没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她一起晒太阳。
秦沫小火了一把之后,忙着拍各种广告和商业代言。
孙晨骏最近也快康复了,每天被教练盯着去训练场接受各类提升训练,为之后的国际比赛做准备。
赵体一来看过她一次,但也是匆匆忙忙就离开。他最近稍微有了点名气,辞职之后没有工作,便自己开了一家咖啡店,店里有可爱的猫咪,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左阳想到这个场面就觉得很有爱,一个善良温柔的男人手中抱着同样瞪大眼睛的猫咪,真让人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左阳晒够了冬日的暖阳之后,往日的阴郁也一扫而过,她感觉自己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犹豫了一下给陆北安打了个电话:“我明天可以去事务所。”
“不用这么着急,再休息一段时间。”陆北安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柔和了不少。
左阳想,也许只是自己心情好,所以才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温柔了。她坚持道:“没关系,我现在状态不错,可以回去帮帮小忙。”
“也好,”陆北安说道,他想到自己也有段日子没见到左阳了,她来到事务所正好可以看看她近况如何。
精心画了一个更为艳丽的妆,左阳便提包去到办公室。
许久不见,事务所的大家好像变的更为热情了,走了一路收到了不少暖心小卡片,赵妍惊呼道:“左阳,你今天真漂亮!”
左阳笑笑,谦虚道:“哪里,左阳还是那个左阳,没有变。”
赵妍把她拉到一边,感叹道:“你肯定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惊讶,你现在看上去整个人多了几分英气,走路都带风,飒爽死了!”
左阳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么大的变化,觉得那只是大家的夸张,笑着问道:“难道我以前就是柔柔弱弱的么?”
赵妍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道:“以前更乖巧可爱一点,但是也很棒啦~”
随便又聊了两句,左阳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桌子十分干净,之前所有文件也都被归档整理完毕,一点也不像是一张失去主人十几天的桌子。
李意热情的问候完后,啧的一声忽然说道:“我怎么给忘了,你先去找陆主任吧,他可能有事情要交代你。”
左阳点点头,想到自己也有点没长心,交接任务第一时间不就应该找自己的上司么?
“请进。”
左阳走了进去,看到陆北安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姿势在看着手上的报告,眉宇间仍旧带着生人莫近的疏离感,左阳对上他的眸子,问道:“我告假回来,最近有需要我负责的底稿之类的文件吗?”
陆北安正起身子,把报告丢到了桌上,仔仔细细扫了一下左阳,露出满意的笑容来:“看上去,你恢复的不错。”
左阳也微笑,对自己上司的问候表示礼貌回应。
“你最近就在办公室帮忙复印和整理,还没什么你需要的地方。”陆北安说完又补充道:“最近事务所不太忙。”
左阳点头,很快离开。
可能陆北安心里还是有一些歉意,左阳发觉到这一点之后也不想和他争执,等过一段时间那件事情被大家遗忘之后,一切又会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了。
何小川像个猴子一样,看到左阳回来激动地跟她说了不少办公室的趣事,最后又说回了左阳自身,他说道:“你住院那段时间,老大心情特别不好,今天难得看到老大带上笑脸,肯定是你的功劳。”
“别开我玩笑了,”左阳摇摇头否认。
何小川也不纠结,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最近老大跟夏琦主任吵的可凶了,夏琦那个办公室的人真是倒了大霉。”
左阳听到这件事,倒并不感觉意外,她一直觉得夏琦对陆北安的爱打了几分偏执极端的成分,稍微不顺她的心他就能暴跳如雷。
上一次,她又在医院说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她为什么会觉得陆北安这个骄傲的上司会跟她一个丑小鸭表白?左阳自己都不敢这样想象。
陆北安最近主动出现在左阳身边的频率变高了。
明明是平常需要别人代理打印的文件,他非要亲自拿给左阳,然后让她打印完亲自送到办公室,不光如此,每次打印完旧的文件又会有新的文件递给她。
左阳想不懂,明明有时候一次可以解决,为什么非要分成好几次让她完成。
这样过去好几天,左阳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也许陆北安就是想要多走动一下吧。
这一天,陆北安突然问她:“明天有一个客户邀请我们参加一个宴会,你愿意陪我参加吗?”
听到陆北安如此请求,左阳疑惑:“只有我?”
陆北安点头,一双眼睛看向她,似乎不允许她拒绝。她躲开那道眼神,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但是她有权利拒绝吗?
左阳心里一阵苦笑,她点点头,应道:“好的,陆主任。”
陆北安听到这个称呼微微皱眉道:“叫我陆北安。”
左阳抬头看他,眼中有种较真:“对不起,在事务所我做不到,您是上司,我是实习生。”
“那明天宴会上可以?”
左阳顿了一顿,忽然想到这个宴会真的是跟工作有关的吗?自己居然掉以轻心,没有提前问出口。
她暗自后悔,她跟陆北安一起去,能帮上什么忙呢,为什么陆北安要邀请她?
迷茫之间,她还是拒绝道:“对我来说,您只是我的上司,所以陆主任请不要为难我。”
这句话似乎伤到了陆北安的面子,他脸色僵硬了几秒,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说道:“好,你去吧,今天好好休息。”
左阳离开,她疑惑了,是否好好休息,又真的有关系吗?陆北安实在没有必要关心她的身体到如此程度,他不过是个上司。
意识到自己这样赌气的想法,左阳赶紧甩甩脑袋,将自己奇怪的怒气赶紧抛之脑后。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精英的身旁从来不缺少前来勾搭的艳丽女人。
陆北安已经算是寻常人眼中的精英男,多金帅气,名下占股公司,在会计事务所是正当红的国际注册会计师,为人低调,待人温和有礼。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挑不出毛病。
左阳在他身旁,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刺绣连衣裙,露出白净修长的胳膊,整个人第一眼看上去很舒服,多看几眼只会越来越觉得惊艳,想要和她靠近。
见她笑意盈盈的应酬众人,陆北安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微笑。
这一次虽然跟事务所的生意无关,但受邀请前来的都是一些公司老总,如果能结识扩充人脉后也会有助于未来发展。陆北安无意于主动前去攀谈,只等有人与他碰杯,他便礼貌上前回敬。
“陆老板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来,厉害厉害!”
面对如此恭维,陆北安只是轻轻摇头表示谦虚,温和道:“母亲只是个家庭主妇,以前曾是个画家,父亲爱好喝酒,年轻时是个酒商,现在都已经准备好退休养老。”
对方露出夸张的表情前来奉承,脸上的横肉堆满了讨好的笑意:“果然虎父无犬子,你们看,我就说陆老板绝对家业不凡。”
旁边一种人也都点点头,陆北安只好和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左阳对这种场合实在说不上多喜欢,她自己随意的走动了一些,见到了陈萧和夏琦,他们居然也来了,还带上了不少事务所的同事。两个人正亲密的说着什么,陈萧侧耳恭听的模样像极了公主的侍卫,眼睛里满是爱意,看来那些传言真不是空穴来风。
谈话间,夏琦突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不高兴的推开了陈萧,双眼开始四处搜寻着什么,她眼睛一亮,跑到了陆北安面前,把手中的红酒递给他。
“找你好久,怎么来的这么晚?”夏琦像个可爱的公主,在他面前有些害羞的低头。平日里凌冽的她,在喜欢的人面前依旧是小女生的模样。
夏琦今天穿了黑色蕾丝的长裙,依旧画着妖娆的浓妆,她含笑看着陆北安,旁边开始有人指指点点:“果然是郎才女貌啊,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吆喝道:“陆哥,这是你女朋友还是未婚妻啊?长这么好看,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是啊是啊!”
左阳知道他们俩目前还没有确认关系,但就女人的预感而言,陆北安未必会否认。男人都是自尊心极强的,现在被如此恭维,定然是心中膨胀了。
陆北安也是男人,左阳不敢断定他就有什么不同。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同事。”
陆北安克制而礼貌的回复道,引得众人一阵吃惊。
一旁的夏琦脸色涨红,十分尴尬的盯了陆北安两秒,她没想到陆北安这么直接,十分难受的快速跑开。
左阳虽然预测失误了,心里反倒异常高兴,在她心里,陆北安其实和别人不一样,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今天算是没有辜负她默默的期望。
陆北安突然向自己走来,左阳心里忽然有点慌张,但还是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接过她手上的酒杯,一双眼睛异常深沉的看向她,提醒道:“刚恢复,不要喝酒。”
左阳并不打算喝酒,但还是点头:“我酒量不好,本来也不喜欢喝酒。”
听到左阳如此诚恳的发言,陆北有几分笑意,说道:“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给你锻炼酒量,今天就好好休息。”
左阳并不觉得今天算是休息,她只想家里好好躺着或者跟朋友出去逛街,现在这样到处赔笑哪里算是休息?
也许,是她不能理解这群上流人士的热情的交流吧。
刚说两句话,陆北安又被一群商业上的朋友拉过去碰杯,左阳决定自己逛逛。
逛着逛着,突然见到赵体一匆匆忙忙的从侧门进来,她吃惊的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弹钢琴,给大家助兴。”他笑道,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差不多痊愈了吧,一会给你听我亲自创作的曲子。”
左阳惊喜道:“真厉害,我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赵体一点点头,看到左阳这么明媚的笑容,他又有些手心冒汗了。
这首曲子他准备了很久,一直想找个机会弹奏给左阳听,只是没有勇气。本来想录成磁带送给她,但又觉得不够直接。
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他悄悄地溜进宴会,抓住这个莫大的机会,把心爱的曲子,送给心仪的人。
优雅的赵体一安静坐在钢琴旁边,不少女士已经注意到这个仪态非凡的钢琴王子,纷纷向他抛过去媚眼。
赵体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就像第一次见到左阳那样,被她挑逗,又觉得这个女孩子虽然大部分时候很认真,但脆弱的时候总喜欢自己一个人承担。
他想让她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也能一起来分担人生中的苦涩,然后永恒的走下去。
这样想了很久很久,一首美妙的曲子就下意识的从指尖流露出来。
音乐声起,像绿林中跳起的一朵温柔的浪花,浪花飞上自己的天空,把一路走来的艰辛藏在身后,仍旧执着于晴朗的天空。
一跃而上,然后更上,直到被阴霾遮蔽了前路,也依旧向上。
左阳听着听着,感觉曲子动听得像在自己的心上开了一朵花,她沉醉着沉醉着,全然忘记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
夏琦见到陆北安只对她露出笑脸,心中本就恨意浓厚,如今更是无法忍受,她悄悄靠近左阳,趁她不注意将手中的红酒泼到了她的身上。
左阳身上一凉,差点尖叫起来,捂住嘴巴气愤的看向夏琦,奈何夏琦只是无所谓的冷看她一眼,便轻哼一声旁若无人的离开。
旁边有人问道:“没事吧?太过分了这人……”
左阳不想打扰赵体一的演奏,悄悄提着自己的裙子离开会场,她准备自己悄悄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仪表。
陆北安本来回味着曲子。突然听到弹钢琴的赵体一说道:“这首曲子送给我最喜爱的女士,左女士。”。
一片掌声雷动中,陆北安一眼就看到左阳离开的身影。
他紧跟其后,听到几位女士的讨论,大致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眉头苦恼的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