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安定了几秒种后,把文件交到了她手中,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
“委屈你了,”陆北安异常温柔的说道,忽然又转过身去,坐了下来。
左阳看到陆北安眼神中带了些不满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会忘记提醒她,没想到她还那样针对过你,你当时应该直接过来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后来为了补救,又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吧?”
左阳心中微微一颤,不动声色道:“没事,小问题,我可以应付。”
“好,”陆北安颇为赞赏的看这左阳,感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都能独当一面。”
左阳笑而不语,其实连她自己也都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依赖事务所里的老前辈,而是在发现问题后,自己主动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左阳客气道。
“等一下,”陆北安感到一点愧疚,闷声半天,终于说道:“我刚才不该对你有怀疑,但是事情过于严重,我不得不公平求证。”
方才在夏琦那一方,陆北安听她抱怨了很久,在她的强烈暗示下,陆北安不得不这么做。如今真的这么做的,反倒觉得自己一切都做的十分错误,他不得不在心里反省自己,怎么会如此不信任自己认真努力的助理。更何况,她是左阳。
“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陆主任,不要这么说,”左阳十分理解的说道,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被怀疑的委屈之感。
陆北安看向左阳,忽然十分认真的说道:“就算你因为‘疏忽’导致夏琦出现错误,因而导致夏琦离职,我一样会保你渡过实习期,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我希望你能明白……”
左阳抬头,看着陆北安炙热的眼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心里那种异样的感受还是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左阳没有回答,直接离开。
“哎,我怎么胡说起来了?”陆北安看着左阳离去的身影,想着她肯定更不高兴了,自己不都说了不怀疑她,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来。
之后的几天夏琦都没有出现在事务所,事情闹得也更大,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事务所没有停止过。
杨雪还是会时常前来请教左阳,每次态度都很乖巧。
“所以懂了吧,虚假销售差不多就是这几种,再多的情况我也没遇见过了,”左阳认真的把笔记圈了出来,再次强调重点。
杨雪甜甜笑道:“嗯嗯!我知道了,阳阳姐!”
“终于知道陆主任为什么那么喜欢给她解答,这么甜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左阳看着眼睛弯成月牙的杨雪,忍不住这样想道。
杨雪看左阳看着自己发呆,赶紧去给她倒了杯水,拿了点水果递给她。
“阳阳姐,休息会吧,我看你也累了。”杨雪殷勤道。
左阳没有拒绝,说了好半天,确实有点口干舌燥,这个项目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一会还要继续奋斗半天。
“对了,就是你给我讲的这一块,虚假销售,我上次发现夏琦主任这一块就出现问题,我跟陆主任说绝对不可能是你的问题,因为阳阳姐对这一块了如指掌,怎么可能轻易犯错了,对吧?”杨雪说着,语气中满是维护。
左阳定了定神,轻轻点头:“那我们继续?”
杨雪高兴道:“好,我就怕累着了。”
左阳忙完了手中的活,也给杨雪讲完了她想知道的一些事情,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下。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感叹道:“还好最近不怎么需要出外勤,不然可真不吃不消。”
“你们知道吗?”何小川刚从外面跑回来,还气喘吁吁的,就故作神秘的对大家说:“夏琦主任可能待不下去了!”
李意听着,拍了一下他:“别胡说,这可是严肃的事。”
“我知道,”何小川委屈道:“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严肃事情上说过假话?”
左阳也来了好奇心,凑上去道:“既然是真话,那还不快说。”
更多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谁让这是保真的小道消息呢,而且,这几天都在关注这件事情,终于来了真消息。
“今天有检查会的人过来,问了夏琦的情况后,直接就说了,这种情况逃避也没有用,最轻也要被吊销执照。”
顿时,办公室内一片此起彼伏的惊讶声。
“这么严重?”李意皱眉,她知道这一行不是铁饭碗,但是只要不犯什么大事,一般来说也不会有太多问题,没想到夏琦平常不犯错,一旦犯错就这么严重。
何小川摸了下鼻子,又仔细想了想:“我确定我没听错,所以还是挺严重的一件事的,估计陈所也会拿来大做文章。”
“行了行了,继续干活吧,”李意劝道,看到大家都很惊讶惋惜的样子,她不想让这种情绪继续传染下去。
左阳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辛苦奋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资本,就这么消失殆尽。
“李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我感觉自己还糊里糊涂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何小川明显懵逼,他这几天只是稍微了解,实际内容其实一无所知。
李意又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左阳也急了:“李姐,反正事情木已成舟,你就跟我们说说吧。”
“你呀你,怎么也这么想知道?”李意无奈的笑,宠溺的看了眼左阳和何小川,低声道:“好吧,看在你们也不是外人的份上,我就直说了,N公司的海外市场没有经过审核,夏琦直接签字,这种疏忽简直是大忌。”
何小川一听就摇头:“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我早些年就听过年审必须上心,更何况作为主负责签字的人,更是一点也不能疏忽。”
左阳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情很复杂,她看着手上的没完成的工作,顿时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陈萧召集大家一起开会,就是为了夏琦的那件事。
左阳第一个起来发言:“没有转机了吗?”
大家也都投去了急切的眼神,连何小川都发言道:“虽然平时我们部门经常跟夏琦主任有冲突,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还是想要尽一份力。”
“原则就是原则,”陈萧的眼神忽然变得很严肃,看了一眼刚才跟着起哄的几个人,“你们以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规则是你们定的?”
如此不容置疑的声音一出,顿时大家也都没了声响,静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陈萧看气氛重新回归严肃,这才重新发话:“这一次的事情,对大家来说就是一个前车之鉴,大家都要把这个当成反面例子……”
絮絮叨叨的话已经飘得很远,左阳想到很多个时刻的夏琦,只要想到那些日子里刻薄的夏琦,左阳才觉得自己的心好受了些。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陈萧终于说完自己想说的,忽然看了一眼左阳,点名道:“左阳,你起来总结一下。”
左阳还在发呆之中,身旁的何小川赶紧推她。
“啊?”左阳愣住,向何小川求助。
“让你说总结和感想,”何小川低声道,悄悄给她提示。
“咳咳,”左阳咳嗽两声,整理着思路,面向大家说道:“来到事务所的这段时间,我深感夏琦主任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我一直把她当称自己努力的榜样之一,当然,从今天开始,我也会避开她所走过的碍脚石,希望大家都能从中吸取教训,成为更好的会计师。”
这番措辞说的完美无缺,谢能第一个带头鼓掌。
陈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左阳,也跟着鼓掌起来。
会后,谢能走近左阳,有点兴奋:“你今天的发言可真实不卑不亢,我很欣赏。”
“你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左阳好笑道:“难道你不怕被陈萧拎过去审问,说你从中动了手脚?”
“我怕什么,”谢能无所谓的说:“大家都很高兴,只是不表现出来,怕惹祸上身,我什么都没干,反正夏琦走对我来说是好事,少了一个这么刻薄的上司还不准人高兴了?”
“厉害,”左阳竖了个大拇指:“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真性情。”
回去的路上,左阳又遇到了夏琦。
她正在整理东西,抱着自己的箱子,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丧气,旁边经过的路人都被她的气场吓到,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左阳没有刻意避开她,继续走自己的路。
夏琦一抬头就死死定定左阳,左阳毫不畏惧的看过去,反而上前道:“夏琦主任,这是去哪儿?”
“呵,你问我?”夏琦瞪住她,怒气之情已经溢于言表,紧紧抓住箱子的手也是狰狞不已。
“既然夏琦主任没什么事……”左阳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夏琦,主动想要给她让路,然而走道就这么小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空间。
后来想过去的人都躲开了,他们都知道生气时候的夏琦战斗力最强,不能轻易靠近,躲得越远越好。
“别叫我主任,你那么恨我,不早点说?何必用这种方式?”夏琦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左阳后退两步,做惊讶状:“我一直以礼待人,对夏琦主任也是这样,从来不曾恨任何人。”
“你,虚伪!”夏琦恶狠狠地看着左阳,好像要将她看个透。
路过的杨雪惊讶的跑开,她听说过夏琦是个厉害的主,现在对上了左阳,左阳可怎么办?担心不已,她现在就要去找援兵。
“既然你不走,我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左阳说着,便要小心翼翼绕过夏琦,夏琦却感到自己被挑战,怒气更盛。
都是这个女人,害的自己失业,现在却还要在自己面前炫耀她是多么的被重用!
手掌轻扬,夏琦的巴掌便要对上左阳的脸蛋。
“你干什么?”左阳惊道,从半空拉住她的手腕,奇怪的看着夏琦,就好像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恶语相加。
旁边的人看到左阳反抗夏琦,都用佩服的眼神看了过去。
夏琦更生气了,挣开自己的手,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利用张鑫……”
“具体呢?”左阳追问。
见夏琦着急半天,左阳自己都忍不住,靠近她提示道:“不过是利用你给我的那份报表,重新返还给你罢了,只能说害人害己,终有报应。”
“你!”夏琦气得差点站不稳,刹那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自己故意捉弄左阳让她接待张鑫,然后借机痛骂左阳。没想到啊,那份文件后来又被偷换成她真正需要的那一份。
“我还真是大意了!”夏琦一想到自己毫不犹豫的签字,整个人就更加崩溃了,这小妮子不过是借刀杀人,要是没有自己当时的故意陷害,也就不存在自己被陷害的素材了。
左阳看到她终于醒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份微笑,连心里唯一的那一点愧疚都消失了。
气急败坏的夏琦再次扬起自己的手掌,这一次,左阳闭上眼睛,没有去躲开。
然而,空气静止了很多秒,那种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左阳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是属于陆北安的熟悉气息。
陆北安生气的拦住夏琦挥下来的手掌,夏琦眼中噙着泪水,骂道:“你竟然帮着这个恶毒的女人!”
“自己走,我不想多说你,”陆北安不耐烦地皱眉。
夏琦转身,走之前翻了一个惊天白眼,左阳是真正地感受到了夏琦的愤懑。
陆北安转过身来,关切道:“她除了想打你,没对你做别的?”
“没有,”左阳摇头,看到一旁的杨雪,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陆北安来的还真是及时。
“谢谢你,”左阳说道。
陆北安看了一眼夏琦离开的方向,仍是十分不满:“她就是被惯坏了,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公主,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别生气。”
“不会。”
陆北安看她不太高兴的样子,一时更加心疼起来,“好了,回去吧,别想太多,她的脾气就是那样,不是针对你。”
夏琦走后的一段时间,事务所的氛围也消沉了不少。
一向活泼好动的何小川都有些受不住,抱怨道:“大家做事情越来越严肃,我就跟慧姐开个玩笑,她都说要把我丢到陈所办公室,让我写几千字的报告反思。”
“说到报告,我最近也在写,”左阳听到何小川的抱怨,自己也有感而发起来。
李意转头:“你是说实习报告?好好写,前途无量。”
左阳抓住李意这个前辈,自然要努力的追问下去:“李姐,我是第一次写实习报告,有什么注意的吗?还是说就按照模板?陆主任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吧?”
“这我们哪里知道,你可是他带的第一个实习生,没有人给你借鉴,”何小川耸耸肩,一副他也无可奈何的表情。
左阳撇撇嘴:“何小川,你除了嘴炮,还会干什么,走开走开!”
李意看他们吵闹,笑了笑,说道:“这种事情我们还真不知道,得你自己慢慢探索。”
“好吧,”不打算再废话,左阳一鼓作气的打开电脑,看着自己几百字的总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索性一口气全都删光了。
“哎,真头疼,真的要打扰陆北安吗?”左阳无神的拖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好半天,也没有一个更完美解决的办法。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当然要利用好一切资源,这样想过后,左阳起身,直接向陆北安的办公室走去。
进去后,陆北安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正在桌前小憩。
左阳不想打扰想立即离开,想了想又轻手轻脚走上前去,把他旁边挂着的大衣又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这么休息,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左阳无奈摇头,转身离开。
陆北安睫毛微动。梦里有个仙子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温暖着他疲惫的心灵。
左阳吃完饭回来,上楼梯的时候见到了谢能。
“你看上去倒是跟大家不一样,很高兴呢?”左阳笑着说。
很明显,谢能看上去比从前更加容光焕发。
听到左阳这么说,他对着楼道反光的镜子看了看自己,好笑道:“别开我玩笑了?跟以前也差不了太多。不过现在夏琦不在,我们的新主任很好说话,连对接任务都变成了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左阳不禁感叹:“这件事情,要说最受益的,可不就是你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谢能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靠近左阳道:“你知道吗,现在大家都说你是夏琦的克星,甚至有人怀疑你从中动了手脚……”
“为什么?”左阳一脸难以置信和疑惑不解。
谢能摇摇头,解释道:“其实说的人都是嫉妒你,他们嫉妒你敢于正面迎战夏琦,这种人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仍旧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好也不坏。”
正说着,谢能感觉自己的肩膀从后面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对上的正是陆北安那张英俊却冷酷的脸,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靠这么近,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陆北安嘴角挂着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的笑意。
左阳乖巧地打了个招呼,点头问好。
谢能有点尴尬,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一时间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看着陆北安探究的眼神他更加羞愧难安,可是又不好意思解释清楚。
左阳看陆北安一副一定要得到答案的认真眼神,赶紧挡在他面前,随便扯道:“我在请教谢能,怎么写好一份实习报告,他分享了一点经验给我。”
谢能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哦……是的,我们在互相交流。”
陆北安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两人,问道:“真的?”
谢能赶紧点头,左阳也跟着点头。
“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办公室找我。”陆北安说着就看向左阳,似乎是给她一个随时抱大腿的机会。
左阳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跟在陆北安身后,笑嘻嘻道:“好,您有时间的话,我现在就跟你过去。”
谢能在他们两人身后抹了一把汗,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却有一种偷鸡摸狗的心虚感。
“也真是,我刚才也没有说陆北安的坏话,他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左阳跟着陆北安去到办公室,看了看时间,提示道:“您可以长话短说。”
“好,”陆北安闷声应道。
“格式注意,内容我不要求多么的丰富,关键是到点上。”陆北安言简意赅道,说话间看左阳,问道:“懂了吗?”
左阳摸了摸头:“我再回去琢磨一下,现在到您休息时间,陆主任,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没事,”陆北安松了一口气似的:“所以你让我长话短说,是因为担心耽误了我休息的时间?”
左阳乖巧点头:“担心影响你下午的工作效率。”
“没关系,我仔细给你讲一讲吧,”陆北安说着就拿出自己的笔,一副要摆出大阵势的模样。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左阳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在做梦,她自言自语道:“好像一切都跟陆北安开头说的第一句话差不多,我还浪费他那么多时间给我解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最近几天,左阳都不打算加班,她该做的事情不多,也能够提前完成。
回到家,左阳能跟父母沟通的时间也更多了。
“找个时间感谢一下你的上司,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你。”左母叮嘱道。
左阳应道:“知道了,您都说好几次了,我会记住的。”
左母十分欣慰:“知道就好,做人要懂得感恩。”
左阳心里一动,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感谢陆北安一直以来的照顾,总觉得请吃饭送小礼物这种实在是太老套了,但是想一些其他的更有创意的,她觉得又有些困难。
“看来是个大工程,”左阳挂断电话,无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