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报告也差不多写好了,左阳迟迟没有交给陆北安。
好像交了这最后一份东西,就与这个相处两年的一切切断了最后联系。
左阳有些舍不得,那些迎着晨光奋斗早起,在暮色四合中拒绝者疲倦而不断振奋的日子,每一笔都不舍得就此划去。
不是生命里浅浅的一笔,而是深而又深的日子痕迹,将会影响她人生后来的所有选择。
坚定、自信、勇敢的继续走下去吧,左阳,你永远是最好的自己。
左阳把实习报告再次锁进抽屉,她已经决定了,不到最后一天,不会交出。
陈萧这两天似乎也看到了她的“懈怠”,特地让左阳去找一下他。
左阳敲开陈萧的办公室门,一刹那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那个时候我就像走错了门的小家伙,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慌张得很。”左阳笑着自嘲道。
陈萧坐在对面,儒雅的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此时的他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他看着左阳,听她说着往事,也感觉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了。
现在的她,内心强大,十分有主见。
“当时,我就知道,凭借着你的坚韧执着,一定会有所成就。”陈萧欣赏道,上前主动和她握了握手,又用父亲般慈爱的目光看过去:“你也越来越厉害了,拿到执业资格以后也继续努力,我相信你的热情会为事务所带来更多的活力。”
“只是……可能我不会留在这里了,”左阳看向陈萧,说出自己早就做好的选择,陈萧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得暗淡不少。
陈萧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上去沉重了不少。
沉思片刻,他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左阳点点头。
陈萧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不断坚持自己的左阳,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改变她的,遗憾道:“看来,我只能祝福你了。”
左阳看他脸色重新恢复正常,也松了一口气:“谢谢陈所,这些时间也得到了你很多照顾,虽然曾经有些摩擦,希望我们都能过眼云烟般的忘掉。”
“那是自然,”陈萧知道左阳指的就是关于秦沫的事情,不过对他来说,的确就是过眼云烟,多少利用过的人对他来说都已经模糊了面容。
聊了这么久,左阳看陈萧似乎也没什么事情了,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陈所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陈萧犹豫了片刻,起身道:“我认识些更厉害的事务所,如果由我推荐,你也可以得到重用,接触到更多的人脉,你意下如何?”
“多谢陈所的照顾,”左阳想着如何用跟个礼貌的措辞拒绝掉陈萧。
陈萧也不让她尴尬,笑了两声:“挺好的,我知道,你的路不应该停在这里,你还有更多事情可以做,我祝福你。虽然你有自己的主意,以后需要我的帮助随时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嗯,”左阳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无法跟陈萧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但是生意上的“朋友”倒还是非常有希望。
离开了陈萧的办公室,左阳看到了来自罗夫人的未接来电。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多人喜欢找我。”左阳好笑的想道,她同时又想到了陆北安的嘱咐,大概罗夫人真的有什么事吧。
很快,左阳回了个电话过去。
“罗夫人,真不好意思,我一直忙着,都忘了给您打电话感谢您,也代表秦沫表示感谢,”左阳笑吟吟道。
罗夫人看上去心情不错,说了一番上市后的成绩,总结道:“你看吧,我们公司前景不错,安全又美丽。”
左阳被罗夫人这欢快的语气也给感染了,乐道:“我听着,真是非常好的广告词,芳心公司的前景我很看好。”
“那就对了!”
左阳疑惑不解,问道:“对了?罗夫人,您是什么意思?”
“我就问你,心动了吗?说实话。”罗夫人问道。
左阳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别的话,但是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好回答道:“有点心动。”
罗夫人声音更激动了,继续问道:“如果我把工资薪酬告诉你,你是不是会更心动?”
左阳大概有一点明白了,叹道:“罗夫人,您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
“听说你已经两年实习,可以注册会计师转正了,有没有考虑来我们公司?”罗夫人循循善诱道:“我替我们家老罗招揽人才,亏待不了你。”
消息来得太突然,左阳有点愣住,犹豫道:“我再想想。”
“别想想啊,行动起来,我们公司多领域开展,今后也会有跨国业务,听你们陆主任说你想要更多的发展,不如到我们公司锻炼一下,一定能收获到你想象不到的眼界,哪怕只是一年半载,我们都很期待这次合作。”
“我了解了,”左阳没想到陆北安跟芳心公司说了这么多,有点捉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匆匆挂断电话,左阳又收到了陈萧的短信。
“不少更大型的事务所知道你的转正消息后,都向你伸出橄榄枝,你不再考虑一下?”
稍微想了一下,不知道回复什么,左阳放下了手机,心里有点矛盾了。
“想去企业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风景,但是事务所才是注册会计师真正有用武之处的地方吧?”
“爸妈考虑的也很长远,我自己想的也有道理,所以该怎么选择呢?”
她一整天脑子里都萦绕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李意忙于工作,跟她交接工作时候也发现了左阳的心不在焉。
休息时候,李意贴心问道:“陆主任挺照顾你的,这几天也没怎么找你,你自己琢磨好了以后的路吗?”
“差不多,”左阳点头道,她只知道大致的方向明白,具体事宜的还有时间细细想。
“还真挺舍不得你的,”李意正说着,何小川又过来起哄:“人民的好伙伴,祖国的会计师,怎么了,又要出差大半年了?”
左阳耸肩:“还没有……好啦,最近累死了,哪有时间出差。”
开着玩笑,左阳暂时把话题支开了。
“哎,对了,阳阳,你是不是给我说好话了,我女神今天突然就答应我了。”何小川兴奋道,拉着左阳的胳膊一顿摇摆。
左阳有点听不懂:“什么?”
何小川看左阳这么迷茫的样子,也疑惑了,抓了转脑门,自言自语道:“你没帮忙,她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你是说高明明?”左阳灵光一闪,想到昨晚熟识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她能成为秦沫的心腹,并且助推秦沫的事业、工作室一路腾飞,肯定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人畜无害。
“是啊,就是她,你真没有在她面前说我好话?”
左阳摇摇头,反问道:“你告诉她了你认识我?”
“嘿嘿,这不是为了让你帮帮我,”何小川不好意思道,“但是你不是也没帮我,我也不算坑你。”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昨天刚见过面,今天高明明就答应了何小川,左阳还是觉得有点神奇的,不住多问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高明明的改变主意,没有一点预兆?”
“没有!”何小川态度十分坚决,看上去并不像说谎,又补充道:“前段时间我送她什么都不要,今天我送她一捧玫瑰花,她立马就接受了。”
“玫瑰,为什么送玫瑰?”左阳莫名想到了陆北安那一次出现在她楼下,送给她的惊喜,也正是一朵玫瑰。
插在水瓶,大概过了这么久也枯萎了,只是一直忘记丢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何小川一脸不可思议道:“男生送女生玫瑰,意味不是很明显?看来,我的春天真的来了!”
“哦,”左阳有点苦恼,自己当时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快的接受陆北安的玫瑰,搞得好像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一样,“哎,不对,陆北安直接把玫瑰放下然后离开,自己也没有机会拒绝啊。所以,这件事不能怪我。”
正胡思乱想着,杨雪就一脸苦恼的从外面回来。
她进门就拉着左阳的手,问道:“为什么明明程序走的都是对的,工作人员还是不肯把凭证给我?”
左阳想到自己当时被为难的场景,大概也清楚杨雪那边是怎么回事,指导道:“你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大的规则下,每个单位也有自己的规定,你提前打电话问好,这样才不会吃闭门羹。”
“哦,我还以为他们故意为难我,看我是新手,这下子,看来我想错了,”杨雪松了口气,重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我先去忙了,要做的功课又要变多了。”
左阳看着杨雪匆忙来去的身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其实还有很多经验教训想告诉她,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这样做了。
像一只飞翔的白鸥,她还有更广阔的天空要去探索。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左阳差不多想好一切,直接去到了陆北安的办公室。
“这里是我的实习报告总结,陆主任,你看一下,”左阳恭恭敬敬的将那一沓纸放在陆北安的办公桌上。
陆北安没有直接拿起来看,一双眼睛仍然盯住左阳。
左阳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不然为什么陆北安的眼神怎么盯得那么认真。
“所以,你决定?”
左阳停了一下,很是慎重道:“我想去体验一下企业财务,所以……”
“你可以来我的公司,”陆北安声音很镇定,听不出什么盛情邀请的痕迹,他担心太过于执着和热情的邀请会给左阳压力,所以尽力保持平静。
左阳摇头:“不,我的资历和我的水平都远远不够,我不希望通过走后门获得这一切,陆主任,你可以理解的,对吧?”
“嗯,”被无情拒绝的陆北安,依旧没什么表情:“那为什么不留在事务所,永信的能力越来越强,相信你也能感受道。”
“出了夏琦的事情,影响也不是很好,其中也有我的缘由,而且……”
陆北安听着她一副要说出十万八千条理由的模样,打断道:“我也算是你的师傅了,我想现在还是有可以教你的地方。”
被打断的左阳很快点头,肯定道:“当然,陆主任,你的成就和你的能力,一直都是我的目标。”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左阳抿唇,似乎有些难为情,对上陆北安严肃的眼神,她屏气说道:“很久以前就看过陆主任的资历,把您作为偶像的我发现与你的差距很大,还有很多经验和历练上的不足,所以想要去企业发展一下,弥补这些不足。希望以后也能继续努力,在其他的地方向您看齐。”
“好,”陆北安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左阳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左阳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总算是应付过了陆北安,他听到自己以他为目标并且深刻了解过他,好像很高兴的模样,果然还是一个内心很膨胀的人。别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左阳心想。
陆北安沉默了,左阳退后两步,说道:“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马上就离开了,有些话一直没有说,”陆北安轻动嘴唇,说出的话却好像费了他很大力气。
左阳懵懂道:“还有要交代的?陆主任,你尽管说,走之前我能做好的一定会尽力做好。”
“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这种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每次就像看到了我自己。”
左阳吞了口水,差点还以为陆北安要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看这样子也差不多了了,左阳开始懊恼自己刚刚跑的不够快,要是跑的够快,现在就不用在这里被陆北安如此盯着。
陆北安看左阳紧张的模样,尽力把自己的语气放松:“幸运说,它每天都想见到你,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件事太难了,我也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视频,”左阳又开始噼里啪啦说一堆,“还有啊,就算幸运想我,其实还有很多方式,比如说照片,比如……”
“你不会不懂,玫瑰代表我的心。”
左阳听到玫瑰两个字,顿时傻眼了,仓皇间小腿一迈,旋风一般迈动小腿。
再回过神来,她已经逃出了陆北安的办公室。
左阳捂住自己的胸口,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因为匆忙逃跑而颠簸不止。坐了下来,她好半天才缓过起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工作,她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李姐,我今天也先走了。”差不多到了时间,左阳立刻收拾好东西,跟自己座位旁的李意招呼道。
李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好,看你一天也不在状态,让你帮忙也找不到机会,早点回去休息是挺好的。”
左阳听了,心里止不住的愧疚:“不好意思啊,李姐,我这么快回去也是要收拾东西。今天没能帮到你,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我没事,就是看你辛苦了,不着急,慢慢来。”李意说道,也没有多问关于她以后的所做的打算。
左阳觉得李意真是个明白人,自己就算什么也不说,好像整个人也被她看透了。
难道老练的人都是这样?看一眼,就能看穿所有的心思。左阳不由得想到了陆北安,同样的老练人士。一时间,暂时平静的心再次波澜起来。
回家后,左阳惆怅许久,总是时不时想起陆北安的那些眼神,好像能把自己融化一样。
从前时候,左阳何曾见过这样的陆北安,这些日子,越看越不像他。
“我这么想恐怕也是想不出结果的,”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左阳,决定找好闺蜜兼情场高手秦沫讨要点建议。
接通电话后,秦沫似乎还在工作室处理事情了。
左阳担心道:“你不会要熬夜吧?”
“不会,我正准备回去,你就来电话了,”秦沫说着说着就笑了:“第一次见到我事业心竟然比你高,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又跟秦沫闲聊半天,左阳始终没好意思开口。反倒是秦沫,坦坦****,心无城府,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对:“阳阳,不是吧,你打电话就为了问我的事,你自己呢?”
“其实……”左阳一叹气,在心里痛骂千百遍自己的优柔寡断,捏紧拳头,牙一咬决定了:“今天遇到了点事,在陆北安办公室……”
秦沫认真的听完左阳的倾诉,“啧”了两声,头疼道:“你这种办公室恋情我还真是很少接触,容我想一想。”
左阳想着也是,自己和秦沫的各方面都不同,让她给出意见,也许会有所为难。
“没事,我说完整个人都舒服了,没什么烦闷了。”
“哈?”秦沫难以置信道:“这么复杂的事情,你想清楚了?你别着急啊,我一定好好给你出谋划策。”
左阳顿了顿,否认道:“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也许以后多想想,就能想清楚了。”
秦沫一听,有种不好的预感,劝说道:“有个词语叫做时不我待,你现在还是想清楚吧,万一到时候后悔了可怎么办?”
“我会努力想清楚,其他的交给天意吧。”
秦沫皱眉,无奈道:“阳阳,你真够消极应对的,我跟你说,这样不好。”
没等秦沫继续说下去,左阳直接说道:“打扰你半天,你也快收拾好东西吧,太晚了也不安全,先就这样了,下次再聊。”左阳迫不及待的挂断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刚才的左阳想到了从前的秦沫,一样的为情所困,结果事业一落千丈。
她左阳现在才刚刚开始奋斗事业,一切的一切还有很多希望,何必纠结语一点小小的爱情火花。
秦沫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到家了。
左阳听她的语气有几分焦灼:“左阳,我想了想,说不定你的犹豫可能只是出于你对于陆主任这个角色的依赖,打个比方,你就算学会了走路,一开始的一段时间还是需要拐杖之类的扶住,等你多走一段时间,就发现……其实不过如此,你说呢?”
“嗯,我也有这样想过。”左阳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夸赞道:“真是知我者莫秦沫也,厉害厉害。”
“别跟我开玩笑了,说正事,你爸妈那边怎么说,还有N公司又怎么交代?”
左阳一提到这些问题就很苦恼,但是由于提前想过,心里其实也都有了大致的打算。
“我爸妈是给我介绍了更好的事务所,陈萧那边也给了我不少资源,但是我不想那么快把自己放在事务所,想再去体验一下,然后我妈和陆北安也介绍了不少大公司给我,我还是不太愿意就这么接受了……所以,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先去N公司开展一下工作。”
秦沫听完,摇头道:“傻孩子,你真是一点便宜不占一点后门都不愿意走,跟当年的你比起来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犟。工作了也有两年了,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听着秦沫看似责备抱怨其实万分宠溺的语气,左阳笑道:“可能永信事务所的大家都非常好,愿意保护我这颗幼小的心灵。”
“我看你啊,只在某些方面犹犹豫豫,一到了项目上是不是就大杀四方了?我都听罗夫人说过了,你给他们做项目的时候可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她看中的正是你这一点。”
左阳会心一笑:“那她还真是有眼光。”
秦沫见左阳心意已决的样子,知道自己也不好再多加干涉,安慰道:“一个旧的结束就等于一个新的开始,未来会慢慢步入正轨。”
“等我交代好,一切才算步入正轨,”左阳想了想,关心道:“你那边呢,受伤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
秦沫特别得意道:“还好我存货多,还有一个特别能干的助理。哎,不过……”
“不过怎么了?”左阳担心道,以为秦沫那边出了什么事。
秦沫叹息道:“高明明跟你一样,也去追寻自己广阔的天空了,现在啊,自己办了个经纪人公司,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连对家赵晓蓓都过去找她帮忙,我看着很是不爽。”
“别冲动,高明明看上去就很聪慧,会知道分寸的。”
秦沫皱眉:“我给她的福利也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那么想离开我,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