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东最后以工作繁重为由，提前走了。
韩翊和朱俊飞都没阻拦，甚至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地继续讨论。
谈到技术代码的时候，许昕蓉就安静地旁听。
接近尾声的时候，韩翊问她意见，她听见了，可目光落在韩翊身上，想到昨晚他那通电话，脑子就断了弦。
“哎哎，回神了！”
许昕蓉被朱俊飞提高的声音惊到，偏过头：“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韩总问你话呢，发什么楞？”朱俊飞被她松怔的模样萌到，失笑。
许昕蓉在心里鄙视自己，居然单单看着韩翊都能失神……
摸了摸鼻子，略带心虚地看向韩翊：“韩总，不好意思，刚刚我没听清，您能把问题重复一遍吗？”
朱俊飞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
老韩最讨厌员工开会的时候三心二意，她在眼皮子地下开小差不说，还敢明目张胆地要求韩翊复述问题，简直找死嘛。
韩翊脸色果然微变，凝着她那双憔悴的黑眼圈，顿了一下，才道：“B端接单流程需要优化，你这三天都在网点一线，有没有什么建议？”
做好准备迎接韩翊呵斥的朱俊飞，结果等来这么一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他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
许昕蓉却是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今早的部门会议其实就有广集群意，但效果差强人意。
一如她事先所料，一帮坐在写字楼的空调房里的白领，如何设身处地地考虑快递员的真实需求？
她没有责怪任何人，因为倘若她没有深入一线，她也会和他们一样瞎子摸黑。
“我建议增加取件路线规划，同时增设订单推送的算法维度，目前AT推单的算法只有距离一个维度，但在实际操作中，高峰时间、包裹体积、以及取件员的取件意愿也很重要。”许昕蓉道。
朱俊飞听完，神色先是露出一丝诧异和惊艳，随后询问性地看向韩翊：“我觉得昕蓉所言很有道理。”
韩翊淡淡颔首：“按她说的，加到产品需求里。”
“得令！”朱俊飞打了个响指，鼓励地拍拍许昕蓉的肩膀，“不错不错，虽然皮肤稍微晒黑了一点，但收获斐然啊！”
许昕蓉：“我皮肤……真有黑得那么明显吗？”
朱俊飞笑而不语。
“还好，也就和戴了墨镜看你差不多。”韩翊冷不丁出声。
朱俊飞眉毛挑了一下：“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许昕蓉：“……”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做事了。”朱俊飞摆摆手。
韩翊靠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似在回复什么信息：“嗯。”
许昕蓉带上本子和笔，忙不迭跟上，却听韩翊漫不经心地紧接着道——
“许昕蓉留一下。”
朱俊飞走到门口的时候，挠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许昕蓉。
这小姑娘自从升为经理之后，来总裁办公室的频次高了许多啊。
许昕蓉被叫住，背对韩翊深深吸了口气，才回过身：“韩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站得笔直，像军训时站军姿似的，一本正经。
韩翊放下手机，看着她，同样一脸认真：“昨晚没睡好？”
许昕蓉怔了一下。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一句关心，可以在她心中泛起多大的涟漪。
“还好，就是睡得有点晚。”她竭力平复下不该有的那些情绪，凌唇扯了两下。
他昨晚打了多久电话，她就在大排档里坐着等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凌晨。
睡得有多晚，两人心照不宣。
“嗯。”韩翊低沉应了一声，忽地沉默。
许昕蓉干杵在他三丈开外，略有尴尬，思索着找什么借口早点开溜……
就在这时，韩翊出声：“刚才讨论的时候，想什么那么入神？”
许昕蓉紧张地拽了两下衣角，这是班主任一对一私下温情教育吗？
而当她对上韩翊探究的目光，再次陷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旋涡，犹如受到蛊惑般，一时间胆大包天：“被韩总的盛世美颜倾倒了而已。”
她精致无瑕的脸上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映着窗外打进来的光，分外明亮。
韩翊身子不易察觉地绷紧，看着她的视线跟着一沉。
许昕蓉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见韩翊神色似有变化，更是暗叫不好。
这种关键时候，瞎说什么大实话？
“其实我是想问，为什么AT只做上门取件，不做配送业务？”出于强烈的职场求生欲，许昕蓉言归正题，语气也竭力保持波澜不惊，“眼下物流行业的着重点还在配送，业内包括人力物力等资源也偏重配送，而非取件。”
“所以你出神想的其实是这个问题？”韩翊眸光凌厉，似乎要将她看穿。
不然实话实说吗？可她的胆子已经用完了。
许昕蓉心脏噗通噗通快速跳了两下，浅笑：“是的，老板！”
韩翊看着她，半晌没看出一丝破绽后，冷冷道：“时机未成熟。”
事实上，许昕蓉大概也能猜到韩翊的想法，避开物流竞争最大的配送，从相对蓝海的取件领域突破入局，再一点点渗透其他业务。
她之所以这么问，只是纯粹找个借口掩饰自己对老板的非分之想。
“我明白了，老板！”
韩翊看不下去她装模作样的样子：“行了，出去做事吧。”
“好的，老板！”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之后，许昕蓉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往后得离韩翊远一点。
嗯，再远一点。
当天下午，韩翊果然召开了全体会议，一共宣布两件事。
第一件，AT将开放众包取件，公司集体996为新版本上线做准备，下个月末务必上线。
第二件，为了给大家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M集团出资，公司集体入住休闲山庄，进行封闭式研发工作，直至众包版本成功上线。
会议现场，众人的表情堪称丰富多彩。
财务部和人事部乐不思蜀，休闲山庄，公款享受，岂不快哉？
市场部跃跃欲试，众包上线后，又可以秀一波运营操作啦！
产品部俩人很淡定，反正产品需求已定，万事大吉。
唯独技术部阴云密布，陈亚东脸色铁青，身后一帮程序猿亦是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