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赵允丞对上她的眼睛,似在确认:“真想去酒吧?”

“嗯。”她眸光清澈,应得坦率。

有那么一瞬间,赵允棋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蓉姐,酒吧那种地方太乱,不适合你,再说明天咱们还有善后工作……”

“那就去。”赵允丞凉凉打断赵允棋的话。

许昕蓉先是闪过诧异,继而“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回复工作邮件。

倒是赵允棋反应更大:“啊?”

赵允丞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累赘:“对了,你年纪小就别凑热闹了,自己先回酒店,顺道把车开回去。”说罢,修长的手微抬,把车钥匙放桌上。

赵允棋挺直腰杆,憋气收腹,给自己壮胆出声:“哥,我成年了!”

“哦?”赵允丞薄唇若有似无地勾起,那双漆黑的眸子明明只是平视,却由不得人不去敬畏,“所以,你想说什么?”

勇气这种东西,最怕碾压。

赵允棋飞快拾起车钥匙,一脸悲壮:“所以我想说我打算这就回酒店,复、习、功、课!”

许昕蓉刚处理完邮件,就听到这句信誓旦旦要复习,满眼诧异,赵允棋刚去厕所的时候是不是被门夹了脑子?

于是,赵允棋一个人默默回了酒店。

……

夜,淅淅沥沥地还下着雨。

花城闻名遐迩的酒吧一条街,街头巷尾,声震动天,热闹如昼。

许昕蓉目光掠过,却泛起迷茫。

她不是没见过凌晨的大城市,为了工作,她待过热闹的排档,跑过空无一人的ATM机,唱过通宵的KTV,却从未目睹过如此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重金属敲击的强烈节奏,一下又一下,震得整条街都在颤抖,隔着酒吧大门,都能清晰感受到里面的人有多疯狂。

这时,迎面走来四五个意识不清的男女,勾肩搭背,走路晃悠,很像传闻中的捡尸。

其中一个男人接着酒劲,朝许昕蓉吹了两声口哨。

许昕蓉拧眉,赵允丞不留痕迹地把她护到一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冷眼扫过,冻得那几人下意识就跑。

许昕蓉没在意那些陌生人,望着眼花缭乱的酒吧title,随手指了一家:“这家怎么样?”

赵允丞侧回身,眸底阴鸷已经一掩而过,恢复如常:“好。”

许昕蓉随意定的这家酒吧,没有钢管舞蹦迪,但有一支摇滚乐队驻唱,酒吧人头攒动,过道缝隙来来往往都是人,接踵摩肩,喧嚣嘈杂,不比迪吧逊色。

服务生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披荆斩棘半晌,终于给他们找到一个两人坐的小吧台,正对乐队,算是黄金VIP席。

“这是酒水单,二位看需要点些什么?”

许昕蓉扫了一眼酒水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话说你们这能续杯吗?”

服务生面有难色:“不好意思,我们酒吧不提供续杯服务……”话音一转,似突然想起什么,指着鸡尾酒中最后那款道,“不过这款Flanders Poppy可以,只是这酒有些烈,一般不建议女士品尝。”

许昕蓉有了决定:“那我点这个。”

“换一个。”赵允丞皱眉,能续杯的鸡尾酒?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酒精度数可以醉死一个大汉!

可许昕蓉坚持:“我就要点这个Flanders……?”

“Poppy。”服务生接话。

“对,Flanders Poppy!”许昕蓉点头。

赵允丞拿她没辙,事实上不算赵家产业,单就他自己赚的都足够她花大半辈子……

“一杯Flanders Poppy,一杯Blue Margarita,一份水果拼盘,一份坚果拼盘。”

“好的!二位稍等!”服务生微笑撤退。

酒水很快上齐。

那杯Flanders Poppy**殷红,晶莹漂亮,分外惹眼。

“这一杯下去,你至少得难受三天,自己可得想好了。”赵允丞声音微凉。

“嗯……”许昕蓉迟疑片刻,就着吸管饮了一小口。

赵允丞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深,看不出任何情绪,讳莫如深。

可若是他商场上的竞争对手,见到他此刻的模样,一定会不寒而栗。

四周,喧闹不止,摇滚响震天。

许昕蓉单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歌,置若罔闻地喝酒吃点心。

一坐,就是两小时。

直到主唱乐队收工,她手指无聊地敲了两下脸颊:“什么借酒消愁?屁点用都没有。”那声音,一听就醉了。

赵允丞猜那酒烈,可她口口声声说要喝回本,愣是续了一杯,本以为她酒量好撑得住,眼下看来,他也犯了傻。

见她要踉跄着起身,赵允丞连忙伸手去扶。

走到门口的时候,点单的服务生认出他们,忍不住感叹:“这位女士的酒量可真好啊!以往女顾客喝了不到一杯就倒,这位女士续了一杯还能走,实在令人佩服!”

许昕蓉抬手抱拳:“好说好说!酒量都是遗传的。”

赵允丞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有些嫌弃:“能耐了你,回头别嚷难受。”

“略。”许昕蓉撇嘴。

赵允丞无奈,想着她的过敏症状很快会发作,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

而服务生没听懂两人的对话,眼看他们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来忘记提醒那位先生Flanders Poppy的后劲很强!

于是,二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司机和赵允丞都领略到了那股强烈的后劲。

赵允丞不忍见许昕蓉难受,带着她就地下车。

夜色浓如墨,化不开。

雨后的空气透着一丝清冽的甘甜。

许昕蓉蹲在路边,埋头又吐了一次。

赵允丞看得心疼,嗓音微哑:“好受点了吗?”

许昕蓉点了一下头,声音闷闷的:“就是给环卫工人添麻烦了……”

她一向如此,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对别人顾念周到,却独独怠慢了她自己。

赵允丞缓缓蹲下身,大手轻轻揉上她的发顶:“你喝醉了,先回酒店擦药。”

“不,我不回酒店,我要回小区。”她仰起脸,脸颊绯红。

赵允丞耐心解释:“这是花城,不是杭城。”

许昕蓉一怔,如梦初醒:“对哦,我为了公司跑花城来了……想一想,今天还没向韩总汇报工作呢……”

说着,手伸进衣兜:“嗳?我手机去哪儿了?”

赵允丞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握着她的手机一紧:“现在刚过凌晨一点,你确定要给韩翊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