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许昕蓉想方案想得烦躁，干脆趁着倒垃圾出去透透气。
等电梯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安静紧闭的对门。
也不知道韩翊下班了没有。
月白风清，夜色柔美。
不少大妈大叔成群结队地在小区里遛弯，露天游泳池尚未关闭，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许昕蓉找了一张棕木长椅，姿势惬意地横躺，一只耳朵塞着耳机，眼睛望着一片寂静的夜空。
寥寥几颗微弱的星星，用手指就能掰扯过来，她却数了不下十余遍。
“妈妈，如果韩叔叔是我爸爸，那该有多好啊。”一个女娃娃稚嫩天真的声音从耳边划过，在向她的妈妈撒娇。
“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又欠修理了是不是？”只不过她的妈妈似乎有点纠结。
许昕蓉白如凝脂的手伸向星辰，眸光漫不经心。
咦，隔壁老王改姓了嘛。
夜晚的风，凉而不冷，舒爽宜人。
许昕蓉眯了眯眼睛，就在神色渐渐迷离的时候，瞳孔中央冷不丁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清隽冷冽，五官深邃，在朦胧月色的滤镜下，颠倒众生，令人心脏一滞。
“韩韩总……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同在一家公司，同住一个小区，但他们实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尤其经柳筱潇两次提醒，许昕蓉有心避开，因此自从烫伤后就没再见过这位韩老板。
韩翊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眼中嗪着几分笑意：“你这姿势……倒是比上次好点。”
上次，应该指游泳池边上她倒挂攀在藤椅上的那次。
听这调侃的语气，他心情不错。
许昕蓉若有所思地摘下耳机，仿佛想到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往他身后看去——
灯影昏黄，一群大妈们手挽手嬉笑而过，一对穿着情侣运动服的年轻夫妻放慢了跑步的速度，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正揪着一个小女孩的麻花辫……
并没有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名小女孩的身影。
“手腕烫伤好点了？”韩翊低沉的声线又一次响起。
许昕蓉猛地回过神，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当即否决掉那一闪而过的脑洞，摸了摸鼻子：“好多了，谢谢韩总。”
像他这样清冷寡淡的男人……
应该是她多想了。
“嗯。”韩翊慵懒地应了声，想起下午那通电话，又道，“对了，你室友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有人盗用她的身份信息，她也算受害者。”
自从许昕蓉搬家之后，就和苏窕窕断了联系，期间虽然曾试图联系，可对方电话不接，消息不回，音讯全无。
这还是出事后，第一次听到苏窕窕的消息。
“她现在怎么样？”许昕蓉起身，神色不乏关心。
韩翊将警方的话过滤一遍，挑重点阐述：“据说挺好，已经搬去和男友同居了。”
许昕蓉搬家时匆忙，联络不上苏窕窕，权宜之下多交了一个月房租，并与房东约定以一个月为限，若苏窕窕始终未归，房东可以自由出租。
期间，许昕蓉还一直为她担心，没想到案子都已经结了……
但转念一想，她们合租的关系本就浅薄，没什么感情基础，她可以为了自身安全搬家，苏窕窕为什么不能对她的消息视而不见？
好歹，人平安无事。
这块积压在她胸口的石头，也算落地。
许昕蓉忽地释然，眸光真诚：“多谢韩总告知。”
“不到一分钟，你已经谢过我两回了。”韩翊轻笑，或许受心情影响，声线磁性而撩人。
许昕蓉瞧得出神，见他转身要走，才反应过来追上去：“韩总！”
韩翊修长的脚步没有放慢，不过冷峻的侧脸微偏：“还有事？”
许昕蓉被问得微怔。
她其实想问他是不是更看好李璐璐，可话到嘴边，又缺少点勇气。
“余总让我和李璐璐各出一个推广方案，我提出让全公司票选，余总答应了。”
当然，这并不是值得意外的消息。
韩翊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好好准备。”
温醇的嗓音，极其平缓，却令许昕蓉眉眼耷拉了下去。
她已经可以从他这句话判断出，在经理人选的事情上，余洋从头至尾都和他通过气。
而她被市场部孤立的事情，朱俊飞看得明白，柳筱潇也知情，韩翊不可能不知情。
一口闷气突然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不吐不快。
“韩总，你希望谁能获胜？”她淡淡开口。
却遭韩翊反问：“你认为自己有多少胜算？”
顾左右而言他，通常意味着对方的回答很可能会令自己失望。
许昕蓉微微蹙眉，思忖半晌，道：“除去在外的地推人员，市场部10人，除了我和冯枫，一定盲投李璐璐，如果我要赢过李璐璐，就必须在全公司其余15人中拿到11票。”
音落，韩翊工整的眉宇间稍有诧异。
原以为许昕蓉年轻气盛，无知所以无畏。
可现在看来，她非但清楚局势，而且明知风险却仍逆势而为，这倒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觉得自己可能赢吗？”他停住脚步，偏过头。
花坛路口的灯很高，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衬得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无比深邃，讳莫如深。
许昕蓉跟着停下来：“为什么不可能？”
“李璐璐本科营销管理专业，留学MBA，回国后在BAT担任四年高级运营。”他向她陈述事实。
一个她听过不下数遍的事实。
李璐璐履历比她漂亮，阅历比她丰富，就连在AT的人际关系也比她优越。
她心知肚明，可仅仅因此，她就得知难而退？
她不甘，更不服！
“所以，你希望李璐璐获胜。”好一会儿，她再次开口，虽然竭力收敛情绪，但依然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股执拗的倔强。
“并非我希望，而是事实必然如此。” 韩翊半垂着眸，声线略低沉。
但，许昕蓉听不进解释。
她认为他更看好李璐璐，所以他提议让她和李璐璐公开竞争，也默许甚至可能主导对她的不公。
夜间凉风拂过。
许昕蓉忽然觉得有点冷，双手交叠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嗯，我明白了。”
半晌，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松开，继而在他的注视下，重新抬眸，映着微弱昏黄的光线，眸光清澈纯净，笑容清浅疏离：“不过既然我和李璐璐的竞争如常，还希望韩总可以客观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