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下意识理了理披头散发的自己，出于心虚半敛着脸：“白天碰到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以后不会了。”
陶姜的以后，多如牛毛，但从来空头支票，绝不实施。
至于她说气不打一处来，没准只是一个衣着不入流的路人碍了她的眼，或是送餐晚了一两分钟的外卖员凉了她的饭。
肖岩没什么兴趣计较她鸡毛蒜皮的情绪，把基金投资企划往桌上一搁：“今天可再生能源的项目谈得怎么样？”
陶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肖岩的神情，见他的确没有任何愠怒之色，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轻轻吐了一声，道：“小李在能源研发上投了太过资金，可以周转到新能源汽车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什么小李？叫李总！”肖岩沉声道。
被打断的陶姜，看了一眼肖岩因严厉绷起的鬓须，红唇抿了一下，才接着道：“目前李总打算开拓新能源汽车市场，但资金方面仍然焦头烂额。对于李总而言，现在有人注资无异于雪中送炭，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不过老肖，你真打算也投李总的公司？”
“还没定，不过不妨碍你的事情。”肖岩吸了一口雪茄，撇开关系。
陶姜没有多问，话锋一转：“对了，在西湖创业园那边遇到许昕蓉，听闻余洋着手在办千人微商企划，AT如果打算啃下微商这块市场，我可以找找人。”
这两件事其实没有前因后果，但肖岩若得知余洋私底下找她，必然不高兴。所以陶姜拿许昕蓉当幌子，反正两句话拆解开来都没有说谎，何况她也是好意帮忙。
然而，肖岩却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你已经从集团离职，这些小公司的事情就别操心了。”
她想方设法重新接近他，可他却一如既往地不留余地。
为什么？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的事情，无关大小，我都会放在心上。我这次之所以回杭城，也是为了你！”借着残留的一点酒劲儿，陶姜豁地站了起来。
站在书架前选书的肖岩，目光一顿，从中间抽出一本最乏味的：“如果只是为了我，那你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如果我是附带原因，你也最好尽快打消这个念头。”
肖岩没有加重语气，可气场却有增无减，在商场厮杀的狼冷硬起来无需多言，纵使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炽火，在那股冰川之下也只能顷刻间化为灰烬。
将近二十年，他总是如此，教她护她，成就了她的事业，也让她步步沦陷，却唯独不给她情爱，每当她忍不住倾诉衷肠，他的反应就像此刻这般冷漠无情。
陶姜明白肖岩吃软不吃硬，古人有云，以柔克刚，确有门道。
于是很快平复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我有正事在身才来杭城，任务还没完成，哪儿能灰溜溜地走？不过这回我还得在杭城待一段时间，酒店我住腻了，看在以往我为你当牛做马的份上，能安排个住所吗？”
“除了AT公司边上那套，其余的集团公寓都可以，选好就找徐植拿钥匙。”
“那套公寓给韩翊住了？”陶姜离职后，一直关心M集团的动向，对于新兴的AT的公司以及CEO韩翊都略有耳闻。
尤其是韩翊，据说肖岩对其很看重，所以理所应当认为韩翊住了集团公寓。
肖岩手握一本书，慢慢走过来：“不是，蓉丫头现在住那儿。”
陶姜不甚诧异，肖岩不止一次在公事上为许昕蓉放弃商人利益至上的准则，如今连生活也替她顾虑周全了吗？
甚至在她装睡期间，肖岩挂掉那么多公事的铃声，唯独回复了许昕蓉的消息……
“你对许昕蓉倒是真好……可是老肖，就算你对小颖心有亏欠，也不该把这份亏欠转嫁到没有血缘关系的许昕蓉身上。”陶姜心中郁结，鬼使神差地，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
不过一刹，整栋别墅都冷了下来。
肖卿颖，那是肖岩心里深不见底的痛处，也是最不可提及的忌讳。
这种阴阳两隔的遗憾，如何可以胡乱吃醋？
眼见肖岩侧脸霎时僵下来，陶姜追悔莫及：“对不起！老肖我口不择言，我……”
“天还没亮，还可以多睡一会儿，中午徐植会过来，你坐他的车走，走的时候不用打招呼，把门关好就行。”
肖岩的声音低哑，一步一步上楼，背影轮廓僵硬而寡凉，没再看陶姜一眼。
二楼依稀传出关门，冲水的声响，很快地，偌大的别墅再无动静。
陶姜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望着灯火通明、古典恢弘的别墅，半晌呆愣，才发出一声颓然的失笑。
一个人的心可以硬到什么地步？
一个人的心又可以执拗到怎样的程度？
翌日。
黎明破晓。
日上三竿。
前一晚技术和产品部门熬夜加班，所以两部门的人在家休息调整待命。许昕蓉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简单梳洗一通就匆匆去了公司。
午休时间，公司空****的没什么人。
出乎意料地，刚进大厅，就瞧见两个令她颇为惊讶的身影。
韩翊和朱俊飞。
居然比她还早？
只见朱俊飞满脸疲惫，连连哈欠，而韩翊一身休闲服，欣长挺拔的身子虚靠在朱俊飞工位边，虽然眸光微凝，却是一派神清气爽。
“韩总，朱总好。”数丈开外，许昕蓉率先打了招呼。
韩翊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不过只应了这么一声，语气也不轻不重。
许昕蓉抿了抿唇，下一秒半空中飞过来一瓶100%果汁。
“女孩子熬夜之后，要多补点维C。”朱俊飞友好地笑了笑。
许昕蓉猝不及防地伸手接过：“谢……谢谢朱总。”
这时，韩翊单手插兜，缓缓起身：“官网暂定如此，今天下班前更新。”
“总算过您佬这关了！”朱俊飞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正想喝点什么压压惊，顺手一摸却发现桌角空空如也，“哎，你拿我的果汁干嘛？”
远远地，韩翊抬手挥了挥那瓶尚未开封的果汁：“我昨晚也熬夜了，借你果汁补补维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