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昕蓉认真拍起马屁来,效果通常都很卓著。

贾老板自然受用:“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道上混的,后来改邪归正干快递,一干就是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着,兴起给许昕蓉倒了一杯茶。

许昕蓉下意识端正坐好,默念三遍法治社会,才双手接过:“谢谢。”

“行了,我看你是个明白人,就不拐弯抹角了。下个月和AT的协议到期后,我不打算再续约,我的快递员也会集体卸载AT的APP。”贾老板油腻的脸往上抬了一点,态度决然。

果然……

许昕蓉眸光低敛,放下茶杯:“贾老板,能否多问一句,您既然看好我们公司发展,为什么不继续和AT合作呢?”

“许小姐,你们为了吸引快递员不断提高接单奖励,现在我底下的快递员一天到晚正经工作不上心,反而热衷抢外面的单子,我这不是花了钱替你们养人吗?”贾老板冷笑。

贾老板会存在这样的顾忌,是她事先料想到的。

谁能喜欢别人占自己的便宜?圣人都未必做得到,何况是这些精明绝顶的加盟商。

许昕蓉斟酌用词片刻,缓缓道:“贾老板,如果您认为抢单占用快递员太多时间,我们可以通过技术调控,给网点快递员增设接单上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话音微顿,她看了一眼贾老板的神色,往下说——

“而且您刚也提及我们AT近期风头正盛,短时间内平台流量一定暴增,快递员接AT单子的同时,其实也为您的网点拉了不少客户。”

贾老板拿起红木桌上的两颗文玩核桃,把玩在手心,发出“嘎吱”两声脆响:“你是一个很好的说客,不过这么偷换概念,可不行啊。”

许昕蓉心口咯噔一声,但脸上故作镇定:“贾老板何出此言?”

“我先问一句,客户在你们平台下单后,你们是不是就近发给附近的快递员,让他们抢?”贾老板手里又发出一下“嘎吱”的蹦脆声。

许昕蓉立即明白过来,但无奈这坑已经跳不出,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用户下单后,优先推给三公里内的快递员,若无人抢单,再扩大推送范围。”

“那就对了,我们物流加盟商实行区域保护,以我区域举例,要寄快递的人就那么多,只要他们寄Y快递,无论通过什么渠道下单,最终落脚点还是我这儿。如果我的快递员把其他区域的单子接了,那我还得承担跨区取件的投诉风险,一票一千块,得不偿失。”

贾老板又笑两声,双下巴差不多堆成了三下巴。

“这么思考下来,你们没给我引流什么客户,反而绑架了我一部分客户用AT发Y快递。那我最后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来,自从年初AT内测,我这个网点的派件率月月创历史新低,各项指标不堪入目,你说我怎么可能再和你们合作……”

“嘀嘀。”贾老板酷炫的手机闪烁出光芒。

于是,他的长篇大论就这么被一个电话打断。

“……嗯,我在网点,你现在过来也行。”贾老板听了大概一分多钟,如此应了一句。

许昕蓉安静地等,她承认AT可能动了加盟商一小块的奶酪,但绝不认同以上这种圈地为牢的观点。

只不过她也明白今天多说无益,眼下以退为进是最好的选择:“您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给我们总裁。之后还会有专人与您对接,期间还希望您可以继续关注AT,也希望您可以改变主意。”

“我会关注,不过可以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改变主意,我相信其他网点老板也不可能长期与AT合作。你不妨将这句话一并带给你老板,趁早想想对策。”贾老板嘴角一笑,语气断然。

“好的。”许昕蓉轻轻莞尔,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了下来:“不过贾老板,我再说点个人愚见,故步自封就能守住财富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一切瞬息万变,未来必定属于资源整合和开放式的共享经济。”

她的声音淡然平静,谦逊有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贾老板狭小的眼睛眯起一半,若有所思须臾,语气里多了一丝认真:“多谢提醒,我会好好想想。”

而许昕蓉关上办公室门的刹那,则也心里暗叹一句,人不可貌相。

“布斯布斯~~”

“昕蓉~~”

“你和老板谈完了?”

随着几声细细碎碎的声音,底下多出三个探头探脑的身影,许昕蓉不由得闪过无奈。

“昕蓉,你和贾老板谈了什么?”

“对啊,贾老板是不是凶你了?”

“贾老板是不是不想和AT合作了?”

许昕蓉刚走下来,优优、小杨还有老李就凑了上去,一人一句,把人围得水泄不通。

许昕蓉拿不准先回谁,索性把包袱丢给优优,幽幽道:“看这样子,你们又和好啦?”

优优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这不在问你嘛,怎么又提我这茬……”

“优优她其实就开个玩笑。”小杨以直男的思维替人解围。

没成想,优优一眼瞪过去:“谁说老娘开玩笑了?老娘那是认真的!认真的!认真的!”

然后,小杨的脸刹时滚烫,舌头跟着打结:“你……我……我……”

许昕蓉被俩人的互动萌到,咯咯笑不停。

老李笑过后,仍惦记着方才的问题:“昕蓉,贾老板究竟说啥啦?”

这一问,优优和小杨才消停下来,看向许昕蓉。

许昕蓉见他们执着,也就没隐瞒:“贾老板目前不太想和我们续约,之后也可能会禁止大家再用我们的软件。”

“他NND!”小杨脱口而出一句脏话,随后意识到许昕蓉在场,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优优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朝许昕蓉笑笑:“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么粗鲁。”

“说得好像你不粗鲁似的。”小杨小声反怼。

许昕蓉对两人的拌嘴习以为常,轻轻一笑,没多在意,反而朝沉默不语的老李看去:“李叔,你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