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之行圆满结束。

宋之涵带着千帆资本的所有人去哈尔滨,回北京的时候格外又多了个人。

大家看着封骋霸气外漏地拉着宋之涵的手,都心照不宣地笑而不语,小栗子不懂大人的世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封骋的手:“封骋大哥哥,你和你女朋友和好了呀?”

宋之涵眨眨眼,李英儿连忙弓下身子去捂小栗子的嘴:“小屁孩不懂事哈哈哈哈,不懂事!”

封骋歪头对宋之涵解释:“小栗子看过我们两个人的画册。”

宋之涵心中微诧:“你还留着?”

封骋傲娇地转身,带着她上飞机:“没留,烧了。”

小栗子拨开李英儿的手,跟屁虫似的在封骋后面嚷嚷道:“才没呢,大哥哥以前都会把画册放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都会看姐姐的!”

封骋充耳不闻,拉着宋之涵往飞机的最里面单间走,莉莉一把抱住小栗子:“哎呀我的小祖宗,童言无忌,瞎说什么大实话,人家封总都不好意思了没看见?”

小栗子不懂:“大哥哥为什么会不好意思?”

千帆众人乐哈哈,抱起小栗子上了飞机。

“等你长大喽,就知道啦~”

——

私人飞机的外包厢内热闹非凡,飞机平稳运行后,大家都在分享着这几天来哈尔滨的乐事和照片,内包厢里,宋之涵和封骋坐在一起,安静地处理自己的公务。

过了一会儿李英儿敲门进来,递给了封骋一份资料,封骋转手递给宋之涵:“你看看吧,下面的人谈的差不多了,颂程国际的并购协议。”

宋之涵拿过资料,快速浏览了一遍,条款中规中矩,封骋作为买方,没提任何苛刻的条件,甚至连对赌都没有。宋之涵沉吟片刻:“需不需要设置一个业绩承诺,如果达不到指标,颂笙会回购股份之类的?”

“如果颂笙重新拿回颂程国际的控制权,乐一和颂笙又要成为竞争对手了。”封骋低头在pad上随意勾画批注,“那我买颂程国际的意义在哪?”

他抬头不屑道:“只有没实力的人才会签业绩承诺,颂程归我管理以后,我自然会让它业绩上涨,那种保底的东西,签不签无所谓,对我没什么价值。”

宋之涵眨眨眼:“这种话,你不会打算在别的场合也说吧?”

封骋听出了宋之涵的弦外之音,他顿了顿:“你要在颂笙年会上说并购这件事?”

“本来要的,”宋之涵看了封骋一眼,“但你要是在演讲台上这么说,估计老大他会翻脸,我要再考虑一下要不要邀请你。”

“……”

封骋闭了闭眼,虽然有些后悔,但仍表现地毫不在意:“随你们便。”

宋之涵在自己的pad上拖出来记事本:“不过这事我还得跟老大商量下,我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做决定。”她又问道:“这次你去青岛,和杨崇明谈项目的事情,进展怎么样?”

“都定的差不多了,下周就可以让黄总和小淼下现场尽调了,估计可以赶在春节前交割。”封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宋之涵,“颐养健康二期我没打算按照一期的概念划分为全失能失智老人居住区和半失能失智老人居住区,这种养老院里都是垂暮的老人,养老院氛围太差,每天都有人在发疯和生病,和精神病院没什么区别。”

他拿过宋之涵的pad,随意打开了个画图软件:“我和杨崇明去看过那块地皮了,地理位置不错,在老城区,旁边还有学校和居民,其实比颐养一期的人文条件好一些,生活气息也浓烈一些,但是批出来的地方不大。”

宋之涵点头:“当初一期建设时,是打着沿海养老的旗号搞的,地址离市区很远,地价便宜,自然买的面积大,子女把老人送到那里,几乎就是与世隔绝,老人也很难再回市里。现在二期离市区近,也算是个好事。”

封骋在pad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个箭头:“在二期旁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就有个私立幼儿园,这边,”他又圈了一块位置,画了个箭头,“大概离二期不到一公里,就是居民区,里面有很多老人,我指的是笼统意义上的老人,他们并没有失能失智,或者只是半失能失智。”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把二期定位为日托式管理的颐养机构,满足附近居民日常生活即可,但也会特别向宜老方向靠拢,”封骋在旁边随便画着一二三条,“第一,日托式管理,子女可以把老人白天放在托管中心由专业的护工照料,像是小孩子的托儿所一样,晚上再接回家里,这种日托式管理可以服务的人群涵盖所有能够有自主意识独立行动能力的老人,也包括一些阿斯海默初期患者,专业的护工照料可以有效地避免老人发生意外,也可以减轻子女经济压力。”

“第二,我们可以在二期内搭建一个智能检测平台,通过给老人佩戴手环,定期体检,感知老人的心跳情况、睡眠情况、运动情况等等,如果老人自己在家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第一时间反馈,避免一些极端事件发生而无法及时就医的情况发生,就比如我爸上山突发脑溢血的那次,如果他一个人,可以及时通过手环跟托管中心取得联系,照样可以马上定位、获取第一时间的急救措施,避免悲剧发生。”

“第三,这个二期注定要和一期联动的,如果是重度阿斯海默病患,还是建议挪到一期那里治疗,不想离开市区的老人,可以选择在二期居住颐养,二期的居住房也要改一下,装修要更适老,但是要更简单,更便宜,我们每个月的费用不能超过青岛当地的养老金水平,超过5000块钱就没有任何卖出的意义了。”

封骋的逻辑感很强,但又不乏想象,他不停地把自己的想法记录在pad上,食指上又露出那条长长的疤痕。

宋之涵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这个?”封骋抬了下手,仿佛才想起来这有个伤口,“去年在工地上干活,让钉子划的。”

宋之涵看封骋:“你还下过工地?”

封骋笑道:“怎么了,涵老板,我们家是包工头出身,莽夫世家,哪有哪个接班人不下工地亲自干活就知道在办公室搞ppt的?”

回想起以前那些事,封骋若有所思,低头笑了笑:“以前你和我爸总说我幼稚不靠谱,脾气大本事小,我还觉得不服,后来我仓促接管了乐一,真的扎到工地上,才知道我是真的不行。工地上的都是老人儿,看见我是个毛头小子,明着暗着地给我下马威,白天我去工地监工,他们吵吵着要我先付工资,又要撂挑子不干活,晚上找理由让我请客喝酒,一个比一个能喝,誓要把我喝老实,还好当年王恒国仁义,王元看我撑不下去了,连忙求他爸去贵州帮我。那几个月,我白天就在工地和那些老人们一起干活,收服民心,晚上就和王恒国约民间借贷的机构出来喝酒,筹集资金,就这样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而他手上的那个伤疤,无非就是下面的工人们故意刁难他没告诉他要带手套作业而被钉子划伤的,当时的封骋面不改色,甩了甩手上的血,对所有人说:“没事,继续干活吧,我在这里就是个打杂的,手套留给老师傅们用吧。”

那以后,工地上的老人们才逐渐明白,这个面若潘安的毛头小子也是能吃苦能干活的人,不比老封头差,也不比他们任何人差。但他们不明白,那些个日日夜夜,每当封骋喝到人事不省,被人架回宿舍时,他嘴里偶尔吐出的那个含糊的名字,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只知道,这么一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竟然也有追不到的女人。

宋之涵看着封骋手指上的伤口,无法想象封骋在那几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曾经他依靠的人全变成了依靠他的人,他当时还是那么天真傲气的少年,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成长……

这个疤痕,不过是那些日子的一个缩影。

宋之涵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刃割开般疼,她勉强开口,刚要说话,却被封骋吻住。

“不要乱想,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让你难过和自责的,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宋之涵捂着脸,长叹一声:“可封骋,我却做了个那个催化剂,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一个人成长总会经历这些,我之前在父母的庇佑下活得太过惬意了,以前每当有人提醒我居安思危,我都没当回事,所以两年前那些事集中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会手足无措,可现在,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封骋把宋之涵的手拉下来,西装革履之下,他已不是当年的少年,却胜似当年的少年:“因为,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