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敢不敢,而是应该不应该。”梁清抬了抬他的金丝眼镜,“明明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努力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天亦有情天易老?”宋之涵淡道,“但我已经离开天亦了。我现在在千帆。”
沉舟侧畔千帆过的千帆。
一支新兴的、有血有肉、有使命感和担当意识的基金。
宋之涵不想和原来一样,做一个漠视人间冷暖的旁观者,她想走出那个困境,走出那个压抑自己内心的囚笼。
她甚至有些羡慕封骋,羡慕他可以任性又自由的活着。哪怕明知自己会失败,也要一直努力下去。
之于元气,之于宠物医院,之于这场比赛……宋之涵觉得,不是她在教封骋,而是封骋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让她变得有血有肉,而不是如骷髅般到处游走。
车外,比赛结束的哨声已经吹响。
金融学院以18分的差距输掉了比赛。赛场边和看台上的学生们都潮水般地涌向封骋,封骋的身影瞬间被人群淹没,宋之涵只能凭学生们的表情和吵闹的声音判断,两边应该起了争执。
谩骂和拉扯声不绝于耳。
有人在质疑对面的竞技精神,有人在反骂金融学院的都是垃圾。
宋之涵已经看不见封骋了。
“估计他们还要闹一会儿,不如先去喝点东西。”
保时捷SUV发动,梁清不容拒绝地按了发动机,黑色的大车缓缓驶进主道。临走时,宋之涵向车外看去,封骋正在人群中一把抓住了要被拽走的吴萧,眼里杀气尽显,一拳已经挥了下去。
……
——
封骋直到打完架,把吴萧送走,还是没等到宋之涵。
他累极了,比赛输了,体力透支,还当着校方的面和彭宇打了一架。还好他在学校还有点知名度,过错方又不是他,被拉到旁边训了一顿就算揭过去了。
之后他安慰好哭成泪人的吴萧,又回到篮球场,乖乖等宋之涵。
明明说会来的,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疲惫地坐在空无一人的看台边上,长期的疏于锻炼让他体力透支,现在手都有些发颤。他解开腿上手上的护具,那护具都像是水洗了般湿哒哒的。他把它们扔到自己的包里,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几口喝完。
其实今天的这场比赛,封骋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只要是比赛,就有输有赢,彭宇那边的首发早就定了,全是堪比职业的选手,而他们这边,大多数都是业余爱好者,打不过也正常。
但彭宇球品实在是差的厉害,不但借着打球把巴掌往别人脸上打,还使绊子,拉人,手太脏了。
封骋把喝完的矿泉水瓶捏扁,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恰好看见垃圾桶旁边站着的人。
是赵鹏飞。
“我好像来晚了。比赛已经结束了?”
赵鹏飞拉着小行李箱,像是刚下飞机就直奔这里,他冲封骋笑笑:“走吧,一起去喝点东西。”
封骋点头,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和赵鹏飞并肩走在校园路上。
“师兄,你是来说吴师姐融资的事吧?”封骋道,“这两天我盘点了下她那个医院的设备和存货,应该能值个几十万。上次我发你的那版商业计划书,我还想再改一下。我最近看了宠物行业所有的上市公司,有做宠物玩具和工具的,有做宠物粮食的……感觉我们可以把这些扩展的商业领域装进宠物医院里,而不仅仅只是把宠物寄养和宠物美容作为宠物医院的扩围。”
相对于做宠物玩具和宠物粮食这种快消品,宠物寄养和宠物美容还需要人员和场地,经营逻辑肯定没有省时省力的快消品好。这个结论,封骋也是最近自己看研报和之前天亦投资的投资逻辑才摸索研究出来的。他现在正在改商业计划书,估计这两天就能给赵鹏飞。
赵鹏飞摇头:“宠物医院的事情先放一下吧,如果我只想说这个事,就不会下了飞机就过来找你了。”
他看向封骋:“骋,我有个很严肃的事情,想跟你碰一下。”
“这两天我出差,是和梁清接触比较深的那个组的同事一起,其中有个女生挺爱聊八卦,无意之间说起你的事。”
封骋不解:“我的事?”
“对,你的事。”赵鹏飞酝酿了片刻,“她跟我说,你离家出走的这件事,业内很多人都知道,梁清和宋之涵也早就知道。我说的早就知道,是指的很早很早以前,早到你那时可能还不认识宋之涵……宋之涵早就知道了你和家里闹掰了,却没表露出来,她早就和炳烈总达成共识,要帮家里教导你。”
封骋的脸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无法消化赵鹏飞的信息:“你说什么……”
赵鹏飞严肃道:“我的理解是,他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宋之涵不仅要教你投资,要让你这次实习能够物有所值,她还会把你身上所有的资产都骗回来,再转移到炳烈总的手上,那女生跟我说……”
赵鹏飞看着封骋无措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宋之涵已经把你转让给她的股份转让给了炳烈总,你的职位也是她故意设套逼你辞的,甚至你的资产,包括车、表、贵重东西……都是她的目标,她一直都和炳烈总有联系。随时汇报你的动态。”
天色渐晚,灰蒙蒙的天压在一边。
封骋甚至有些滞缓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清晰了起来,像是拨云见日般有了答案。
她为什么会在元气最困难的时候把他接回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她为什么会那么准确的知道他的身材尺寸。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拍他的各种照片。
甚至……
封骋可悲地发现,她为他设计的每个圈套,他都欢欢喜喜地钻了进去。
他甚至还很感激她投了元气,殊不知这只是她和他爸的利益交换,甚至连他自己都是这场利益交换的筹码。
被欺骗,被背叛,被戏弄,被辜负……
封骋怎么也想不到,他活了二十多年,唯一一次春心萌动,想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竟然只是一个骗子。
她怎么可以骗自己,把他当傻子一样……
“封骋,你先别乱想,事情现在只是由别人转述,全貌如何我们还不知道。”赵鹏飞看着封骋越来越沉的脸色,忙道,“我看这事不如先这样吧,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无论怎么样,父母还有宋老板的初心是好的,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
“初心是好的,”封骋勾了勾唇,“把别人当猴耍,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也叫初心是好的?”
他静静地,冷到没有温度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要先去问下她。”
封骋打开手机,给宋之涵拨了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怎么了?”
封骋一顿,宋之涵熟悉淡漠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那闷在胸口的难受突然就让他无法呼吸。
“你……人呢?”
封骋指的是她为什么没来看他的比赛。
宋之涵坐在咖啡馆柔软的沙发上,垂了垂睫毛,淡淡道:“事情没处理完所以迟到了。我到球场的时候,已经没人了。”
封骋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沉:“可你真的来过么?我一直在球场等你。”
“是么,那可能是错过了,我没看到你。”
篮球场又是比赛又是打架,怎么可能会看不见他,封骋的心如坠冰窖,他走着走着,往路旁的咖啡店瞥去,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另一个男人在喝着热饮。
冬日里温暖的热气在落地玻璃窗前慢慢腾爬,宋之涵背对着他,身上披着一件男士的呢绒大衣,周身都迷蒙着雾气,让封骋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也如此的刺心。
宋之涵抿了口牛奶,她背对着落地窗和咖啡馆入口,根本没看见外面有谁。
“而且你应该不止邀请了我一个人吧,有人给你加油就可以吧。”
封骋眼眸中似有什么陨落:“嗯,也对。”
他挂了手机,在玻璃窗旁看着宋之涵拨弄着牛奶,心不在焉地和梁清说着话。
促膝之间,他们两个人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默契,梁清往宋之涵的杯里加了一块方糖,调笑着说了什么,宋之涵挑了挑眉,又回了句什么。
封骋拿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咖啡屋里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是放弃了般,转身离开。
骋崽超猛哒:【我这阵子论文开题,跟你请个假,最近不回去了】
宋二:【好,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