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峤一睁眼,就看见趴在自己床头睁着一双眼傻傻望着自己的人,他无奈拍拍她的头,说:“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戴嘉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可惜面对此时此刻病弱的他时有贼心没贼胆,但既然是他发话,她立刻便来了劲儿,蹬掉妥协一溜烟爬进被窝,顺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

“沈南峤,很疼吗?”

她摸上他的胃,轻轻替他揉搓着,希望这样能够稍微减轻一些他的痛意,可这个男人只是揽紧了她,浅笑一声:“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戴嘉乖乖听话:“那我不吵你,你快睡,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及时告诉我,不要自己硬撑着。”

“好。”他声音有些嘶哑,似乎还带了些鼻音。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对他说过不要硬撑着了?

沈家败落后,沈南峤就已经习惯了把所有事都安稳地放在心里,哪怕遇到再大的事情都学会了处变不惊,钱溢曾说他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只有他知道,只有不把自己当回事,才能做到能屈能伸。

不硬撑着能怎么办呢?曾经沈家给予他的庇护早已不在,他能做的就是咬牙走下去。

这一路,他早想好了自己走下去,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又一次遇到了戴嘉。

高中时期的那个姑娘女大十八变,变得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却偏偏被她给缠上了。

多年前,沈南峤也曾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高中校园被人喜欢被人崇拜,独独只有那个女生,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到最后两人都从未讲过一次话。

说来也奇怪,那时的沈南峤,站在人群里就是最亮的那道光,吸引了所有人,偏偏就是无法吸引她的。

他真想问问当年的她,为什么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只有她,永远都低着头埋头写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戴嘉小心翼翼地望着沈南峤的侧脸,一刻不敢耽搁,胃痛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又是这么爱逞能的人,即便是真的疼死过去了不可能主动说出来,万一她没有注意到,他岂不是要一直疼下去?

这一晚,沈南峤睡得尤为舒畅,戴嘉却一夜没睡,忙着照顾他。

从前都是别人照顾她,现在反过来成了她照顾别人,她总觉得像沈南峤这么内心强大的人根本不需要被人照顾,其实并不是,他只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照顾关心他的人,所以才逼着自己便强大的。

天快亮时,戴嘉偷偷地下床起身,按照网上找出来的教程替他熬了一锅小米粥,她平视很少下厨,所以掌握不了火候,只能一直等在厨房里,不间断地去查看粥煮得怎么样了。

等沈南峤起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顿最简单的早餐。

戴嘉笑嘻嘻地看他,说:“你将就着吃一点,要是实在吃不下,我再给你出去买。”

这是戴嘉第一次为人亲手准备早餐,生怕不合他的胃口,看着他慢慢地把一整碗粥都吃完,像个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似的等着他的点评。

沈南峤是知道她一直在偷摸看自己的,抬眼看她:“粥煮的很不错。”

戴嘉松了口气,靠近他问:“沈南峤,你胃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疼了,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

他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看了眼时间,起身要走,戴嘉也没拦着他,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门口,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收进心里似的。

沈南峤临走前想到了什么,转身叮嘱她:“不要再惹事,明天我来家里接你去医院。”

她乖乖点头,哪还敢有半句怨言。

第二天一大早,沈南峤的车便停到了戴嘉楼下。

戴嘉兴冲冲地上了车,明明才一天没见,却感觉如隔三秋。

到了医院,拆线做检查,结束时已至中午,戴嘉懒洋洋地窝在他的车里不肯下车。

他失笑,拍拍她的脸:“带你去吃饭。”

她得寸进尺地笑:“想吃你做的,去你家好不好?”

她一双乌漆嘛黑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沈南峤本想拒绝,转念便应了下来,驱车往自己家里去。

路过菜市场时,沈南峤叫戴嘉在车里别动,自己下车去买菜,戴嘉偏不答应,非要跟着他往菜市场里凑。

沈南峤担心会弄脏了她的衣服鞋子,速战速决,飞快地买完食材,再出来时,她漂亮的鞋子上已经沾染了污水,但她浑然未决,盯着他手里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傻笑。

这姑娘总能自得其乐,有时候沈南峤想,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可以让她这样追着自己不放。

戴嘉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视线时不时地瞥向厨房里的沈南峤。

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偷偷给他拍了照,正拍得兴起时,门铃响了。

沈南峤探出头来:“开一下门。”

戴嘉忙跑过去开门,可门一开,屋内屋外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门外的赵婉萍看见开门的是个姑娘,眉头微微一皱,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谁?”

戴嘉也困惑地眨了眨眼,这个女人一身剪裁适宜的改良式旗袍,头发绾成发髻,乍一看便是贵妇形象。

她连连后退,喊厨房里的沈南峤:“你、你你还是自己出来看一看吧。”

赵婉萍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地走了进来,戴嘉一时不知该怎么做,眼睁睁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内。

沈南峤正巧出来,与她迎面相视。

他看了看戴嘉,说:“乖,去书房玩一会儿。”

他这语气怎么这么像逗弄小孩呢?

戴嘉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听话进了书房,心想这女人大概是大有来头,否则沈南峤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赵婉萍嗤笑了声:“你我之间的谈话有什么是不能让她听到的?至于让她躲起来吗?”

沈南峤平静开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