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嘉眼看着后视镜里沈南峤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慌感。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沈南峤了。

开车的周则羿注意到了她的反应,皱眉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即便是车内光线昏暗,也能看出她脸颊惨白,时不时地拿手抚着心口的位置。

周则羿一直担心当年戴嘉没病被戴锦添折腾出病来,虽然这些年戴嘉一直都相当正常,但经过了这一次的刺激,谁又能笃定什么伤害都没发生呢?

戴嘉缓缓地摇了摇头,勉强勾着唇角:“没有,就是心跳有点紊乱。”

“去医院?”

“没那么夸张,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看向车外,表现得不欲多谈的模样,而周则羿向来又是最听她话的,一直都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是她说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周则羿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感情,但他很清楚,他想保戴嘉无虞,只要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戴嘉来到小南风,领班照例叫了几个帅气的小伙子进来陪酒,都被戴嘉一一打发了,她头疼地揉着眉心,靠着沙发闭目假寐。

今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来消遣的,她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傅颖。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让沈南峤跟着自己的原因。

她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而且肉眼可见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这一切肮脏的事情,她都不想让沈南峤看见。

沈南峤不应该被卷入到她的这些反风波当中,以前她不知天高地厚,总想拉着他共沉沦,想看看他的定力究竟有多强,为什么她都那么死缠烂打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现在,她竟然开始希望过去对他的死缠烂打从来没有发生过。

周则羿递给她一杯水的同时,还有两颗药丸,戴嘉蹙了蹙眉,并没有接,只是望着他,像是询问。

“你过去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也吃过这个药,我事先问过医生,以你现在的情况,吃药稳定一下情绪并不是坏事。”

“连你都觉得我是精神病?”

“你知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能舒服一些,难道你自己不难受吗?我看你身体颤抖了一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然后遵医嘱乖乖吃药。”

周则羿表现得格外强硬,不再是那个对戴嘉言听计从的人,或者说,他不是不载听戴嘉的话,而是希望戴嘉能够不要再折磨她自己,他清楚戴嘉有多厌恶提及这件事,可如今的现实情况是,她不得不暂时依靠药物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戴嘉的眸光轻轻波动着,忽地冷笑了一笑,扬手挡开了他的手,他手里的白色药丸随即散落到地上,不知滚去了哪个角落。

“我需不需要吃药我自己说了算,我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不需要别人来替我判断。”

戴嘉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愿意再跟周则羿多说。

这样的她,周则羿早些年见过。

那时戴嘉消失两年,刚从医院出来,情绪不稳,说话做事总是戾气横生,她就像是一只长了刺的刺猬,谁都别想轻易靠近她,她缩成一团,把所有的刺都当成了是自己的保护色,不愿与人交流,更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痛处。

她最忌讳有人提及在精神病医院的那两年,也觉不承认自己真的有些病情,就是那些医生开给她的药,她也只在濒临崩溃再也熬不住的时候被逼着灌过几次,除此之外,她拒绝所有帮助。

而现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漠视旁人一切的善意,只相信自己听见的看见的,也拒绝被人帮助。

虽然表面看不出她有什么不一样,可她的眼神十分明显地起了变化。

戴锦添果真是最了解戴嘉的人,知道怎么做才能将戴嘉推向深渊,即使她侥幸从深渊边缘逃脱,也难保下一刻不会主动跳入深渊。

现在的戴嘉就处于站在深渊边缘凝视着深渊的阶段,有人向她伸出了手想拉她一把,却被她冷漠地挡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周则羿能够切实地感觉到,戴嘉又变回了刚从医院里出来时的她,把自己的心彻底地再次封住了。

他出了门右转,在尽头抽着烟,心里想着戴嘉的事,思忖着该不该与沈南峤商量,目前能够说动戴嘉让戴嘉正视自己问题的人恐怕只有沈南峤,可他又担心这么做会让戴嘉不高兴,反而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轻轻吐出了一口烟圈,正兀自想着该如何解决戴嘉的问题时,走廊另一头出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物。

傅颖。

周则羿眯了眯眼,她怎么会来这里?

而且傅颖像是早有目标,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戴嘉缩在的包间,甚至不需要有人引导,看来她来时就已经知道戴嘉在哪里了。

凌晨十二点多,傅颖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包间。

戴嘉本在闭目假寐,听到动静时慢悠悠地睁开了眼,见是傅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包间内的灯光昏暗,两人又隔着一段距离,彼此都无法看透对方脸上的神情。

但傅颖的气势十分汹涌,好像要将戴嘉淹没一般。

戴嘉笑了下:“傅总也喜欢来这种地方玩?要不要我给傅总介绍几个年轻有为的小帅哥?”

她带着奚落又嘲讽的语气,全然没将傅颖放在眼里。

傅颖来者不善,在戴嘉面前有把所有的怒气都压了下去,隐忍不发:“你把那孩子带去哪儿了?”

戴嘉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什么孩子?傅总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戴嘉,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我走的时候你还特意提起那孩子,不是早就想好要对孩子下手了吗?现在装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