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跟她娘从西站出来之后，就往纺织厂门口走，
等走到的时候，昨天那三个预定的妇女已经等在卖鸡蛋的大妈旁边了，一看见两人就拿出自己的布袋子，
“今天比昨天晚了……”
方姐帮忙把两人的大篮子放了下来，“我还以为我昨天给的一毛钱要打水漂了……”
徐婉芬忙着拣馒头进方姐的布袋，没空说话，
田蜜就着话头接了过去，“哪能啊，漂亮婶婶看我们像是那说话不算数的人吗，我娘昨天做到半夜，今天出门就迟了点！”
方姐看徐婉芬将馒头利落的收好，也不矫情，直接将今天要给的余款4毛钱一股脑都掏了出来，
“大姐，你也是不容易，天气够冷的，还带着孩子出门。”
徐婉芬笑着摆手，“大家都不容易，我知道城里人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要真是没有人帮衬才更累，双职工家庭最辛苦！”
这句话可是说道方姐的心坎里去了，他们就是双职工家庭。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的妇女要想顶下这天就得付出比平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行，回家得照顾孩子，上班得跟男人一样拼命，稍微不留神就落下来！
她颇有感触，“大姐，您这认识也真够深的，我家里就没人帮衬，有时候回去看到家里乱成麻就烦人……”
“可不是……”
徐婉芬已经将剩余两人的馒头分拣好，听到城里人也有自己的苦衷，难得多说了几句，
“做女人都辛苦，妹子你在纺织厂做女工就赢过了很多人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田蜜听到这里，也跟着鼓舞起难得有情绪暴露的方姐，
“漂亮婶婶，改革开放春风吹得好，只要你能昂起头，苦水也能化美酒！”
小人说的慷慨激昂，口水花子往空气里直喷。
“哎哟哟……”
方姐看小人的眼神儿都直了，“大姐，你这丫头嘴皮子怎么这么溜，这小套词儿说的。”
徐婉芬就喜欢听别人夸自家闺女，一夸就感觉浑身是劲儿，趁着方姐身边的女工走了，
她又多拿了两个馒头，“妹子，小孩子脸大，让你看笑话了，不值得夸，我看你不容易，多拿两个回去给孩子当零嘴。”
出门了两趟，徐婉芬自个儿也琢磨出来了，
笑脸迎人，礼多人不怪！
这道理她本来就懂，就是以前一直让家里汉子惯着，脸皮比较薄。
可，总不能每次都让一个6岁的小闺女去送礼拉关系，
她也要跟上社牛小闺女的步伐！
方姐猛得多收了两个馒头，心里过意不去，想到厂里做白案的师傅最近正要退休，一时半会馒头就供应不上了，于是计上心头，
“大姐，你在门口等等我，千万别走啊，说不定有好事儿……”
说完，方姐骑着她的女式二八杠就进了纺织厂。
徐婉芬看着远走的背影还有些纳闷，“米宝，你说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
“娘。”
田蜜乐呵呵的，“肯定是好事儿。”
今天娘的进步很大嘛，不但会来事儿，居然还能打开一个妇女同志的心扉，看样子这位食堂小领导的心是被打动了。
他们供应馒头的事儿，说不定八九不离十。
就是一个上万人的厂子，数量肯定不少，是不是得把家里的人都发动起来。
一边想一边手里的生意也没停下来，
田蜜吆喝，徐婉芬收钱。
带过来的100个馒头一上午的时间也就卖光了，今天他们除了早上预定出去的馒头搞促销，剩余的没有促销，所以算下来今天赚了差不多五块钱！
手里拿着一沓毛票，徐婉芬心里就跟浸了蜜似的甜，今天说什么也要让小闺女吃上3毛钱一碗的纯肉馄饨！
因为方姐的那句等着，
母女俩就算卖光了馒头也没有走，就跟隔壁卖鸡蛋的大妈聊了起来，
“大娘，你这鸡蛋多少钱一个？”
“两毛钱一个！”
田蜜呲牙，昨天在供销社看到的都是一毛二一个，小嘴就撅起来了，
“奶奶，供销社的鸡蛋不是一毛二一个吗？”
为了防止卖鸡蛋的奶奶嫌弃，田蜜拿了一个馒头送人，鸡蛋大妈本来升起的一腔怒火又被馒头给掐灭了，耐心的跟两人解释起来，
“供销社的鸡蛋要鸡蛋票，一斤的鸡蛋票要是去市面上卖可要1块二，一斤鸡蛋也要一块二，算下来也就是一斤鸡蛋两块四，有些厂里发票的就算了，没有的可不就是两块四买的一斤鸡蛋嘛，还比我卖的贵咧……”
田蜜咂舌，鸡蛋大妈这账算得不错，
现在还是八零年代的头，买鸡蛋还需要票，票票跟鸡蛋价是相等的，他们这些没有单位的人，没有票，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就是这样。
心里默默觉得，去村里收鸡蛋感觉也是一门生意，就是鸡蛋易碎不好携带，而他们一路进城颠婆不说，她娘也忙不过来，就放下了这个心思。
但鸡蛋大娘难得收了礼物，就想着要对得起手上的馒头，
关于纺织厂的八卦没少跟他们漏出来，
“我跟你们说，刚刚买馒头的那个方姐是厂里管食堂的，有点小权利……”
徐婉芬惊讶，“啊，没看出来呀？不知道她让我们等着是啥事儿呢！”
鸡蛋大妈憋憋嘴，一脸不信，“我还以为你知道，故意使劲儿了，我听说他们食堂有个做馒头的师傅退休了……”
鸡蛋大妈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看回徐婉芬，
徐婉芬不知道她是啥意思，又看回了小人，
田蜜正抱着她娘给她带的白糖水咕嘟咕嘟喝的欢快。
白糖水一直在她娘的怀里揣着，这会还有点余温，说了一早上的话，实在渴得厉害，一喝就停不下来。
压根没有感受到两位大人投来的目光。
等到她终于喝饱了，刚准备打嗝，就听到一声悠长的喊声，
“卖馒头的大姐，你们俩快进来，我们副厂长找你们谈谈……”
田蜜被这喊声惊了一跳，嗝声一下接一下，徐婉芬又是拍又是给她灌水，直到走到了副厂长办公室，
小人还在“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