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在易屾手下带队做策划,他并没有提前指示,所以我还按照以前一样分工派活,丁大海和胡前被临时分去了行政部门,广告部是我一枝独秀。

易屾铁了心把我放在这个位置,我也不再忐忑不安,索性闷头做好自己的工作,下面的人自然也没二话,都不敢怠慢。

狐假虎威,我就是站在易屾前面的那个纸狐狸。

我们加班加点,评估各个平台各种博主的带货能力,做出分期投入和预期产出的计划表,风险评估等等,我坚持重要的环节都亲自来,比当初对待艺术空间的任何一单都要认真。

或许从知道自己被易屾当棋子的那一刻起,我内心深处就明白,自己之所以落入今天如此被动的地步,就是因为我还不具有不可替代性,没有独特的价值,自然会任人摆布。

这次是我大展身手,向他,向业内证明自己的机会。

易屾整天忙得不见踪影,我去十一层喝茶的机会大大减少,偶尔加班时在电梯口碰到他,他会笑着跟我打招呼:“还没下班啊。”

人在极度投入一件事情时,是意识不到时间流逝的,我们从接受这个单子开始忙,一口气不歇迎来了国庆黄金周,程浩洋和我早商量好,今年国庆一起出去度假散心。

我和易屾报告完项目进度后,试探性地问他国庆节安排,他看出我的意思:“放心去度假,你这段时间做的很好,不用赶进度。”

他倒是公私分明,并没有因为我们之前的过节而给我穿小鞋,我连下班的路都是哼着歌回去的。

“去哪玩,订好票了吗?”我挎着程浩洋的胳膊,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早一个月就订好了,去草原。”

我去哪里都可以,我们两个已经太久没有出去旅行了:“为什么去草原呀?”

他扶扶眼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天突然想起来,你很久以前说过想去草原参加篝火晚会。”

我细细回想,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暖意:“你还记得啊,那是我们大学时候坐在操场中间看超级月亮的时候我说的。”

他抿嘴笑了:“嗯,你说如果是躺在草原上,月亮肯定看起来会更大更好看。”

我们已经疏离了太长时间,那种疏离感是彼此心照不宣,却又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因为谁都不想看到更深层的问题,我们都太累了,累到不想再探索两性关系中更复杂的部分。

但今晚我们似乎回到了从前,我躺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有一下没一下捋着我的长发,偶尔说起以前谈恋爱的事情,觉得就发生在昨天。

“禾禾,我们是不是老的太快了?”

“没有呀,你看你一条眼纹都没长,比原来看着还年轻点。”

“傻囡囡,我是说我们的关系,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我摸着他骨骼分明的下巴,还有一层浅浅的胡渣:“浩洋,结婚后我们都在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累,可能忽略了一些细节,但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样就很好,我们再努力一点点,就会更好,就像这样的旅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想工作,也不想赚钱。”

他亲吻着我的头顶:“好,以后争取多出去走走。”

程浩洋心细,特意安排我们提前下飞机,剩下的路程坐绿皮火车去,我傻乎乎的文青梦还被他记着,我在车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吻,他比我高出一个半头,他笑着顺势把我卷进大衣里:“别胡闹,小心当众把你办了。”

我们是硬座的票,坐票和站票挤在一起,他坐在外侧,把我和人群隔开,火车走的晃晃****,不知什么时候,他靠在我背上睡着了。

程浩洋的头发又黑又硬,顶着我的后脖颈痒痒极了,我忍着不动,偏过头看他,只能看到他的镜片,还有挺拔的鼻梁。

真好,无论工作有多苦多累,回到家总会有他守候着我,有一盏属于我们俩的小灯永远亮在这个世界的角落。

“欢迎您来到内蒙古自治区,魅力蒙古,草原摇篮……”

头顶的广播和音乐骤然响起,程浩洋一醒就站起来取下行李,我们一出站,肃杀的冷风扑面而来,幸好我在挎包里塞了一条羊绒披肩,此时也顾不上形象,连忙掏出来裹在身上:“你冷吗?我给你装了一件羽绒服。”

他搂着我的肩膀:“就数你最怕冷。”

火车只是把我们送进了市区内,要去真正的草原还要继续坐汽车,我俩轮流睡觉,天黑的时候终于到达,两个浑身上下透着疲惫的旅人自然没心思参加任何活动,开了一个蒙古包就倒头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草原天气晴朗凉爽,我们骑马骑骆驼,开山地卡丁,吃烤羊腿,打卡拍照圣地,程浩洋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相机随走随拍,我故意闯进他的镜头,毁了不少景色,他一副万事淡泊的样子,随我胡闹。

这样胡吃海塞的日子过到第四天,我成功感冒了,早上一醒就鼻塞咳嗽。

程浩洋说大概是前一夜参加篝火晚会着凉了,他找出行李里带的药喂我吃,一整天待在屋里照顾我,我趁着小病作闹,他明知我夸张了症状只为黏着他,看破不说破,实在忍无可忍时才会皱眉警告:“姜禾,别闹。”

我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索吻,程浩洋淡笑着默许了,他掬着我的屁股不让我滑下去,口齿不清道:“你是想传染我吗?”

我蹭蹭他的鼻尖:“你不想吗?”

他随即抬腿,将我抱到**压在身下,表情享受其中:“想,非常想。”

然而他身体素质过硬,跟我胡闹了一下午,非但没感冒,反而更加有精神了。

“我不行了,真的好累啊。”我趁他不注意爬到床边,脚踝一热,又被他拉了回去:“谁让你要招惹我。”

我低声提醒他拿小雨伞,程浩洋就近翻了几圈,在我耳边喘着粗气说:“老婆,用完了。”

“那怎么办?”

感受到下面不断进攻的灼热,我连忙后退:“不行不行。”

他立刻将我拉近,语气里半是恳求:“我会忍住,老婆,别躲我……”

程浩洋喜欢事后抱着我睡,大部分时间他会先去洗澡,但很累的情况下,就会汗津津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我发了汗,因为感冒昏沉的大脑逐渐清明,倒是不困了,反而是他,脑袋枕在我肩膀上酣睡过去。

我们的肉体关系一直是和谐的,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也会给我很大慰藉,有时吵架或冷战,我入睡时是一个人,醒来时腰上会搭着他的手臂,那时就觉得什么都可以算了。

一个人要多爱你,才能把你当成身体的一部分记忆呢。

我擦掉他鼻尖的汗珠,他缓缓睁眼,嗓子喑哑:“几点了?”

“九点,还有十二个小时,我们就要回家啦。”

他似是婴孩贪恋怀抱一样,向我颈窝又钻了几下:“不回去行吗?”

“可以呀,我们一起留下来喂马,当牧民。”

他闷声笑了:“下次想去哪?”

“去南方最暖和的地方吧。”

他没搭话,似乎是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潮湿的梦,梦里一直都在下雨,突然一个惊雷,我猛地醒了过来。

原来窗外真的在电闪雷鸣,程浩洋不在身边,卫生间的灯亮着,我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竟然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张扬的。

我拨了过去,那边很快接起:“姜禾?”

“怎么了?”

“你能联系到易屾吗?”

程浩洋正从卫生间走出来,我示意他噤声,心里逐渐涌上一股不好的直觉。

张扬的语气紧张:“新产品的工厂被查封了,生产线全停,但是客户那边的订单已经全部谈成,这可怎么办,VK这边已经惊动高层了。”

“你联系易屾做什么?”

“易总也投了两条生产线,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起码得让车间先动起来。”

程浩洋坐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VK出事了?”

我点头,翻出易屾的电话打过去,每次都是通了没人接,我想想,又拨给辛迪:“辛迪,你知道易总私人号吗?”

她的声音有点懵:“你是谁啊?”

“我是姜禾,VK那边的人联系不到他。”

“哦,易总没有私人号码的。”

“他现在在哪?”

“不清楚,我也休假七天,他没出差,应该就在市内吧。”

我问了一圈,没人知道易屾的行踪,而且很奇怪的是,这次国庆长假公司竟然一个加班的人都没有,全员放假。

程浩洋看我干着急,也跟着一起想办法:“要不我给在至诚工作的朋友打电话问问?”

我连忙点头:“好。”

VK这笔交易丢了就意味着我们两个月的努力化为泡影,而且易屾额外投入的那两条生产线也会赔本,刚刚情况紧急,我都忘了问张扬,好好的厂子怎么会被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