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天,圣诞节姗姗来迟,林智两口子早计划好了二人世界的约会,他不好意思道:“麻烦你啦,大过节的还得帮着看我家帅帅。”

我把公司发的平安果揣进包里急匆匆挤进了电梯,朝他招手:“我正好没事干,跟嫂子说圣诞快乐啊。”

同事里小姑娘多,和我打过招呼后就小跑出一楼的旋转门,外面有拿着花束的男孩,浪漫的场景真像电视剧啊。

我暗自感叹着,结果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缩脖子,完蛋,光顾着吃狗粮,把围巾都落在办公室了。

我纠结了两秒钟,决定硬着头皮往停车场走,冻也就冻一小下,再上楼去取得迟到,我得赶在林智的餐厅预约时间之前接到帅帅。

正好,借着看孩子的借口,也不用回家听我妈唠叨相亲对象的事,就安安静静过个圣诞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我忽略了刀刀这个不安定因素,她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和帅帅在林智家地上摆积木,她那边的声音很聒噪,她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姜禾,你快来吧,游乐场嘉年华很热闹啊。”

我看向好奇地盯着我的帅帅,笑着问:“你想去吗?”电话漏音,八成这小鬼头早听见了。

果然,他用力点头:“想!”

我怕他冻感冒,把他裹地里三层外三层,林帅无奈地看我:“姨姨,咱们要去北极吗?”

林帅今年六岁,人小鬼大,是个早慧的孩子,长相幸好没太随林智,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帅哥,经常在休息日被林智带去公司,一来二去就和我混熟了。

我给他把毛线帽戴在头上:“就算去北戴河,你也得穿这么多。”

市郊新开的游乐园做足了宣传,导致圣诞夜嘉年华的游客爆满,幸好刀刀家和开发商有合作,我们毫不费力就拿到了快捷通道的票,只是人太多,已经挤不进去。

我当即把林帅高高举起,跨过栏杆送到陈粤西怀里:“你接稳他,我自己跳进去。”

刀刀看看半人高的栏杆,怀疑:“你确定?小心点,别扭脚。”

这女人的嘴大概开过光,她话音刚落,我就感到脚腕别了一下,好在不太严重,还可以走,就没告诉他们:“走吧走吧,有什么好玩的?”

林智主动拉起闹闹的手,两个小孩在我们中间蹦蹦跳跳走着,刀刀拿着手里的宣传单:“你看,现在可以坐夜光碰碰车,夜光旋转木马,夜光大滑梯,夜光摩天轮,夜光……”

“就是在普通的游乐项目前加了夜光俩字吗?”

她把宣传单翻了个面读完,郑重点头:“是的。”

我忍不住大笑:“所以这就是个夜光嘉年华?”

“不不不,还是有点区别的呀,零点的时候广场有烟花盛宴。”

最后几个人商量完,决定先去玩碰碰车,再去坐摩天轮。

排队的人多,坐上摩天轮时,我的脚已经冻麻了,我和林帅一起,他们三口人一起。

小小的淡蓝色车厢待我们坐定就缓缓升入夜空,地上嘈杂的人声也逐渐远去,等升入半空时,就只剩外面安静飞舞的大雪了。

帅帅趴在玻璃上看着下面:“姨姨,你看下面的人,小的像蚂蚁。”

我顺势向下望去,有戴着闪光发卡的孩子,有热情相拥的情侣,有穿着绿色制服忙碌奔波的工作人员,甚至还能看到人群中被牵着边走边嗅的小狗,这是热气腾腾的生活啊。

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都是普通人,过着平凡的日子,追求着平凡的幸福,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要放弃那个早已干枯的梦,和那个即使在摩天轮上许一万次愿望也换不回来的人呢。

“姨姨,你不要哭。”

帅帅突然把手伸到我脸上,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

怎么办,我透过模糊的泪痕看着外面发愣,天地这么大,除了他,我竟然不想再和任何人相爱。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分明看到位于我们下方一个摩天轮包厢里站着的男人竟然那么像他。

像他?我连忙回神,擦干泪,瞪大眼睛向下看去,想看清他的脸,林帅也跟着我凑热闹:“姨姨,你在找什么?”

我调出手机相册:“帅帅,你看看下面那个叔叔,是不是和这个照片里的人一样?”

我们的位置终于到达最高点,我屏住呼吸,等到下降时,正好看清了那个车厢里的全部景象,帅帅惊喜地喊:“姨姨,就是这个人,我看到啦。”

我却像被点了穴,坐在座位上,一时间分不清是惊喜,还是疑惑,还是震惊,怎么几年前就已经葬身在爆炸里的人,现如今却和我们在同一座摩天轮上呢。

他还是他,只是头发变短很多,是干净利落的寸头,看着竟然年轻很多,我摸过的英挺的鼻梁,微微蹙起的眉头,硬朗的下颌线,那样一张清冷的面目,一如数年前初见。

我按耐着狂跳的心脏,拿出手机,半信半疑,鼓足勇气,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喂。”

视线里穿着浅灰色大衣的男人同时举起了手机放到耳边。

没等他说话,我立刻挂了电话,在管理员给我们打开包厢门的一瞬间,我拉着帅帅跑了出去,把他嘱托给刀刀夫妇,我拼命朝着游乐园大门的方向奔去。

这个世界一定疯了,否则命运不会只针对一个人反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