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补了半个月的专业课,便在微信上收到王勉的工作通知:

【明天在申江拍戏。】

江时亦算了算时间,明天正好周五,加上双休日,周一再请一天假,可以匀出来4天的时间。

【谢谢小叔为我的学业考虑!】

给她安排的合适的时间,没让她夹在缝中,自己努力去协调档期。

王勉发过来得意的笑:【都叫小叔了,能不罩着你嘛?】

他是一直不支持她出苦力气的,一直支持她劳逸结合。

最后休息一晚,明儿又要进组拍戏了。

在手机公众号上翻了翻、申江八大剧场今晚的演出信息。

大部分是脱口秀,少部分儿童剧,也有一些话剧,京剧不太多。

不过还是十分惊喜的捞到了金子,游宴平晚班八点半到十点半,在天蟾逸夫舞台贴样板戏《白毛女》。

她从来没看过他唱样板戏,虽说这是老生的基本功。

但她也是唱老生的,就只会传统骨子老戏,但对样板戏一窍不通。

这大概就是学徒和角儿的区别吧。

很快给游宴平发过去一条消息:【有内部票吗?】

随后将他今晚的演出信息转发了过去。

【不行啊。】游宴平才吃过东西,正在后台候场。

看见师娘的消息,便及时回复了:【这场戏前五排的票都被拿去送人了,我就跟个工具人一样,没有决定权。】

江时亦自然不会为难他,总不能走后门没够。

自诩既不是领导,也不是领导他娘,就不能奢望跟人家平起平坐,吃这份红利了。

点开抢票软件,座儿已经空了。

“行叭……”一朝梦回民国。

想不到现在的京剧演员,也能有这号召力。除了游宴平,也没别人了。

江时亦准备洗洗睡了,却见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师娘,要不您受累站边幕?】

他的后台助理、化妆师都有,倒是不缺帮手,只不愿师娘失望罢了。

江时亦这回过去,不是心血**,就是带着目的去的。

她要帮傅砚清再游说他一番,心到佛知,哪怕不成,好歹也努力过。

其实自从上回他跟师父不欢而散,原本没想过他还会搭理自己。毕竟对师娘的敬重,都是因为爱屋及乌。

如今连师父都不想要了,还在意师娘干嘛。

收到他这条消息的时候,倒是有些感动。

想不到宴平这么大气,果然男孩子心胸宽阔,跟她的小肚鸡肠不一样。

傅老师选中的人,又怎么会看走眼呢?

【不累不累,我最喜欢边幕视角了,能看到很多不同风景。】

江时亦说去就去,是时候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看戏了。

在公寓里也没有精挑细选,毕竟不是约会,只随意找了件薄厚正好的小裙子。

硬要说约会,那也是跟她钟爱的戏曲约会。

.

抵达天蟾逸夫时,早有游宴平的助理等在门口,将她请了进去。

江时亦从后排路过,瞥了一眼台上的舞美,就知刚才贴了《四郎探母》,上场戏留下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走到后台,看见游宴平在那喝茶,真是越来越有师父派头了。

“师娘。”

他倒是乖觉,看见师娘的身影时,立即从藤椅上起身,给她让了座儿。

年龄小,但辈分在那呢。

有些申江剧场的高层和内部工作人员,听见他这样说,皆是十分惊讶:

“师娘?”

谁不知道游宴平的师父是傅院长,有几年甚至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游宴平含着笑,没否认,便是默认了。

工作人员显得很急促,连忙过来跟江时亦打招呼:

“不知道呢,傅院长为人太低调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您太客气了。”江时亦跟那几位剧场的主人一一微笑过,就算做打招呼了。

她不再多说什么,其他工作人员,即便想继续跟她套套近乎,也乖乖把嘴闭上了。

只不过离开后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谈论:

“傅院长不会真的找了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女朋友吧?”

“不然呢?你以为以游宴平的性格,他会拿师娘这个称呼跟谁开玩笑?”

而且就算傅院长很有魅力,位高权重,也不是所有小姑娘都喜欢。

无事开这样的玩笑,只怕对方会闹了。

江时亦在后台开启吐槽模式:“宴平,你看前面那个戏台了吗?”

游宴平直言:“看了,不干净,露怯。”

“不是。”江时亦戏迷附体,不顾这有工作人员,吐槽起来毫不留情。

“我说的是戏台布置,华而不实。你说的是演员身上,下盘不稳,零碎动作多。”

对于申江戏曲洒狗血,古来有之,从民国那阵就开始了。

游宴平摇了摇头,纠正道:“我说的也是舞台美学,他那行头也不怎么样。”

说话间,已经从后台出来,拉着她往边幕上那么一瞧,工作人员正在收拾东西。

坐宫需要的屏风桌椅、盗令需要的黄蝴蝶幕、出关需要的城墙片儿,巡营需要的空场,正在一一撤下去,换上游宴平唱样板戏时需要的道具。

“他这个没搞明白一个东西,他们这个《四郎探母》,永远都是后面儿弄个大屏风。也不知道扎个大帐,还弄的跟家里边儿似的。”

江时亦也正想说呢:“佘太君押着粮草来北塞,扎下大营,还摆一个屏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威风凛凛的女将军,非往红袖添香那边引。

眼见戏台布置的差不多了,距离演出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游宴平坐在落地镜前缓缓上妆,样板戏不必像传统戏那样——上油彩需要一道繁琐的工序。

江时亦看着梳妆台,杵在那佩服道:

“小徒弟,我不知道你还会样板戏。”

“我什么不会啊?”游宴平十分膨胀,因他也有膨胀的资本。

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因为他有个最牛的师父。

自我吹嘘道:“青出于蓝,就算不能胜于蓝,也得弄个差不多,八.九不离十。”

江时亦不想在他上台前,惹他不高兴,又不知何时提起更好些。

便小心翼翼问起:“那个,徒儿,你真不理你师父啦?”

按理说他不是那得意忘形的人,也早过了叛逆期,那可能是像师父一样执拗,单纯想不通吧。

“其实我觉得,人这一生不能光为了自己活。”

“砚清有很多搞钱的方式,但他一直努力恪守清贫。他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吗?他也不是神。”

“如果你真的喜欢唱戏,那这个爱好是一定不会放下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

“谁能永远活的任意妄为?那得是多幸运的人。如果你觉得生活十分惬意、无忧无虑,那一定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你师父一直对你很好,我觉得即便是为了他,也该听一听他的建议。”

“人生那么漫长,工作不过在中年。将来退休了,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生,依然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砚清器重你,所以希望你拿出三分之一的时间做事。你总不好那么贪心,要拿自己整个人生的每分每秒,都必须由着自己性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就算是王子皇孙,也不能一点委屈不受。何况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我比你年龄小,也没有一味做娇气小公主。我只喜欢唱歌,但现在也在努力拍戏。我难不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每天就只做唱歌这一件事?”

“如果你是这样自私、又固执己见的人,我会觉得认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