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随后,所有的人都被关进了一个地方。很难说那是什么地方,像一个山寨,因为是设在山上的。也像一个监狱,四周壁垒戒备森严。左良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那里的温度远比南方来的干冷,风沙也大,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左良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传说中的贝勒爷,也就是他们刚到那里的那天。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一个风烛残年的人。犹如一具坟墓里爬出的前清古董,缓缓地从一处屏风后走了出来。

左良这回却没见着那杀千刀的秦操,到时那天到场的黑衣随从还在。只不过换了一身绸缎长衫,倒有几分人样。他垂手侍立在王爷身侧,面无表情。和他相反的是,王爷的另一侧却是一个丫头,长的鲜活水灵。上身一件淡青色黑边夹袄,脚着翻绒短靴,看着不像裹了脚的,但那小脚精致的还是让左良心里没来由的动了一下。

尤其是那脸蛋,嫩得几乎要透出水来。那小嘴更是迷人,怎么看都是带着笑意的。左良自是未曾见过这般标致的人儿,几乎都看傻了,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正离神之际,身边的陈契却突然后撤了半步。左良看他,却发现他在盯着那黑衣随从,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左良心中疑惑,也去细看那人,这才发现那随从居然是一个少年!但就算是少年,又有什么值得陈契惊讶的呢?

陈契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他已经死了!绝对不可能!”

左良完全不知就里,也没去问。就见那王爷面朝着他们,巍巍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终于开了口:“早有耳闻,说闽浙一带,有个十二翎!唔~寻龙点穴技艺非凡!”说着扭头去看了那黑衣随从一眼,回头道:“我这才差康儿前往,是要你们帮忙打开一个墓。如今,这初衷未改。”

说着轻笑一声,兀自摇了摇头,又道:“只是,若贵帮前批一众高手,当日与我浮夸,说什么凶、绝、罕、恶,无有不破!今日看来,仅此而已!”

这话说的很没有礼貌,左良心里多少也是不服气的。十二翎再怎么差,能在闽北牢牢地经营十几年,也不是光靠嘴皮子就能做到的。你个外行的老头,一句话就如此否定,哪个还能沉的住气?

再者言之,既然十二翎在你眼里如此不堪,当初又何必大老远地跑去求人?而今,又何必这般老脸都不要的,把人夹持而来?

那贝勒爷却根本没打算理会他们的不满,只招手过去一人耳语一番后,伸手指了指陈契:“也罢!这位也是堂主吧!那好,随我后堂一叙!至于其余几位…”载洵侧脸一笑:“替我好好招呼!”说完转头便卷帘而去。

大家一听这话,都是心里一沉,却也无可奈何。除了陈契以外,其余人都被收押了起来,之后琐事不表。直到次日破晓,才见陈契一脸憔悴地走了进来。有人开了牢门,铁链响动声惊醒了所有人,左良忙上前将陈契搀进坐下。众人苦等一夜,福祸未知,早已焦急不堪。

此时也顾不得外头有人,便纷纷向陈契追问事情如何。陈契长叹一声,摇头道:“说不清楚!打雁多年,这次只怕闪了招子了!”

陈契是一个老江湖,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你就是打断了他一条腿,他一样有心情吃喝嫖赌。这难得一见的叹气,也不由让其他人眉头皱的更深!

就有人出主意道:“要风紧,趁早松人!退一步,托线孙可灵了,并肩子和他对盘清了(liǎo)!”

“念短吧!这可是水安窑!三步一点,条子片子暗青子谁有?外头可是几百小黑驴咬着!扯呼?俩金杠子蹦跶么?”说这话的人话倒不假,全部人的短刀利刃,早被搜刮干净。总不可能用两腿迈迈,敌了百十条枪再杀将出去!

陈契沉默着,咬着烟嘴足有半晌才道:“既然连这苦窑都早就备下了,要想淌出,非得碎了一窝。依我看,那王爷也无非是想让并肩子们给他剔斗,再无其他难为。在座都是合吾,十来年砂里土里翻出的名声。与其跟着鹰爪孙结梁子,不如顺着,会会那斗!”

这时就有人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邪乎坑?看陈堂主都似乎有点忌惮?不妨现在说来,大家合计合计!”

(在倒斗这一行里,江湖黑话应用的并不广泛,一般用于比较隐晦的对话。再加上闽北一带自宋代后,由于鼠疫所致,大部分现居人口,都是由其他地方迁移而来,慢慢融汇到原住民中的。在文化和语言方面,也混杂着各种差异,有时会出现北方用语也属于正常,这大概就是现今闽北方言极端复杂的原因。)

陈契点了点头,道:“这老黑皮(官差的意思)是这么说的:列阳(指西南方)有一湖,四面环山,水岸距山均二十里左右。未见其源,但水却终年流转。湖心有一磊子包(山),高约三十丈,自成卵形,四面又都是悬崖峭壁。老黑皮咬定此处有位置,但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说着,陈契用手扫去地上的烂稻草,用烟锅大概刻画了一个草图,差不多和他说的那样。不同的是,在那湖心,多了个水饺般的东西。陈契还想细画,但发现烟锅太粗,画出来不像,只好作罢。他指着那湖心的“水饺”说:“老黑皮有本书,他给我看了这幅画儿,中间这东西看上去像船,但有东西锁着的。书的年代太老,估计都不是纸做的,画是用刀刻上去的,我看不清究竟。”

左良看了看,心里直道奇怪。因为一墓讲究枕山面水,白虎双拥。这独峰一座,自是不算青龙高耸。再者水绕一圈墓背无着,何以枕?二是山有十不葬,若是此墓在湖心山上,便犯了“童”“石”“独”“陡”“秃”这五个,此乃葬之大忌!三者此墓前面不开后头不来,朝水反弓淋头割脚,水口不定草木不盛…这种风水要是埋了人,子孙后代祭祖猪头被偷,烧香墙倒屋漏,睡觉活活吓死,生子没有**都是福气!倒霉八辈都不够还的位置,居然能有斗?

然而陈契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一湖之水,没有自流周转不息的道理。湖底必有一源头向上推涌,而这一源头必然不大,否则水满自溢汇流成溪河,我们看到的就该是一处外流的水源。那样山必开隙,得风旋回,此山的风水格局就是另一番景象。但就老黑皮那书而言,千百年依旧如此,而水源又不大,必然和湖底有很大关系!”

陈契用两手的食指与拇指各捏出一指圈,再将两圈相互扣住,变成一个横卧的8字形。(也可以理解为平放着的铁链)用下唇指着手指上高低的部分说:“就像这样,湖底凹凸不平,起伏非常大。水流借着高点流向低点时的惯性,再冲向另一个高点。所有的点连成一圈,水就可以实现绕着圈不停的流动。而整个湖底由无数个这种圈一个套一个,加上有水源起着推力的作用,又保证了让水一直保持着这种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