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之劫后余生

准确的说,我是被一股草药味熏醒的。药味很浓,混着一股股水蒸气冲到脸上,湿漉漉的感觉。我继续眯瞪了会儿,陆续听到了开水的咕噜声和树枝折断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梦,心里先是一酸!我居然还没死?!而且还被人给救了?!

但突然又有点害怕,害怕等我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病**。然后一个雷子凶神恶煞地朝外喊:“哎!这孙子醒了!过来个人,下午转看守所!”我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偷偷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竹篮,挂在屋顶上摇来摇去。心里不由得吁了口气,医院苦窑看守所能有这档次,我就把脑袋夹裤裆里!

但随后,透过竹篮,我看到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上好像是一个菩萨,但乌漆麻黑的和平日里看到的不一样。我睁大了眼睛,尽量去勾勒自己看到的东西。大概是一个坐着的人,有一顶奇怪的帽子,半裸的…是个女人么?

“你醒了?”

耳边突然炸起一声!

我吓了一跳,忙缩回所有猥琐的思想,南无阿弥陀佛!想循声看去,脖子却很费力,只能看到一个穿着迷彩裤的人走过来。我下意思嗯了下表示回应,又闭上眼凝神想了会,这才清醒过来。

穿迷彩裤的男人把一旁脸盆里泛红的污水倒了,又拿毛巾在我脸上擦了几把,说道:“你头摔伤了,膀子也断了一个,这里离医院很远,我刚采了点止血的草药回来,你先躺着,我就在外面。”

我才发现这人年纪似乎很大,估计做我的父亲都有余了。长的倒是很普通,不过身板精瘦,被太阳晒的黝黑,看上去应该很机警的那种。

“谢谢!”我说。说这个词的时候,我倒不是出于一种特别感恩的心态,只是一种自然——这两个字在我嘴里太不值钱了。

男人似乎没听到,挂好毛巾后,走到床前替我掖了掖被子,自顾自地提着瓦罐到门外炖药去了。

我费劲地转头打量了一会四周,是一个小木棚,很原始的木料拼凑起来的。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随意的搁在泥地面上,看来这主人不是长年采药的就是个守山人。

我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奇怪的梦,那些熟悉的脸却半点印象都没有了。脑袋疼的就像要炸开一样,根本就没法多思考。而且全身酸痛无比,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试着爬起来,却发现右手完全没了知觉。我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心里一急就想硬撑起来,不料重心不稳,连人带被滚到地上,把床边的脸盆哐的一下拍的老远!

男人听到响动,急忙跑回来把我扶回**,问我是不是要水?我摇了摇头,心里很是无奈,但却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无奈算不算是一种懦弱,但我绝不会把它表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也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接着用手在我额前探了探温度,笑道:“还好没发烧,要不然麻烦可大了!刚给你上了点药,晚上再换一次,血就能止住了!”

我注意到床边放了三块竹片,看样子是刚削好了,其中一块被火烤的略显弯曲。

男人拿起那块在自己的臂弯比划了一下,又放在火上用手绷着烤。

我抬头瞄着屋顶,筐筐篮蓝挂了不少,里面净是些树根树皮之类的,估计都是些药材。我看着他手上的竹片,就问:“是给我固定骨头的么?”男人背着我点了点头。

“你会医术?”我不免有些好奇,普通人看到骨折,都会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很安定,艹作起来的娴熟感,就像是一个医生!

“以前下乡的时候是个土郎中,懂一点~”男人又是一笑,走到我身边将我的右手轻轻抬起来,一边将竹片往上固定,一边反问:“你怎么会从山上掉下来的,这里可是基本没人来的啊!”

“我…”我心想要不要告诉他,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我的身份透露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当下就开始扯:“上山装几个兔子夹,遇上野猪…”

这时右手上一紧,夹板被系上,一股火辣的疼痛感瞬间传达到全身!我一咬牙,整个脸都快扭曲了,叫道:“野猪撞的!”

男人弄好后拍了拍手,噫道:“哎呀,那你的命大啊,都说一猪二狼三老虎,你能只折条胳膊也真是造化啊,嘿嘿!”

我的嘴唇都在发抖,疼痛还没有完全退去,只好嗯了一声就算应付。男人便不再说什么,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自言自语着:“谁没点不顺呐。”

我挣扎着侧起身子,想给梁翰打个电话,就问:“哎,能方便去帮我打个电话通知家里吗,号码我告诉你…?”

那男人正要掩门出去,听我这话后,从门缝里伸出半张脸来:“电话?只有镇上有电话,好几十里地,走到都天黑了!”

我点点头,心想算了!明显别人不愿跑这路,自己也不可能去强求什么。换做是自己,为一个陌生人走一天我也不乐意。但我总觉得还得问点什么,那男人看了我一眼又要关门。我一下记起来了,忙又叫:“哎哎,那这里怎么去镇上?”

男人这回没理我,关上门直接出去了。好半晌从屋外传来一句,语气却有些重了:“往东沿着茶树林子路直走二十五里左右,就可以到杨梅坑,你到那里问人,应该问的到。”

那人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姓陈,不姓哎!”

我愣了一下,心说你又没说你姓什么,这么着就发脾气了?但别人好歹救了我,也没好意思和他计较这个。

联系不到任何人,我只好安静地躺着。放松的时间一久,就开始逐渐感觉到身体的知觉恢复过来了,连腿上擦破的皮也有了火辣的痛感。相比之下,手上由于有夹板固定着,反而更舒服些。

我估计我是落下上后隔了一段时间才被发现的,因为之前被水虎咬过的地方发炎的非常厉害。伤口周围的肉都烂开了,化了不少脓,被男人连同死去的烂肉一起刮了下来。那些东西就放在床脚上,用块树皮兜着,血糊糊地一大片几乎让我想吐!

我就半睡半醒地一直呆到傍晚,那男人进来了,手里端着三个菜,居然还有肉!

“吃一点!我这次上山时间短,没带米过来!”男人说着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墙上,又在我背后垫了件衣服。

一个蕨菜拌木耳,一份红菇汤,还有一道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腿居然有好几个!我握着手上那双细竹管做成的筷子,看着上面被磨出的光亮有些发愣。

男人坐在树墩做成的凳子上,伸长一条腿,在上面卷起了烟卷,见我没动,就问:“怎么?吃不习惯?那是山老鼠干,我自己弄得!”

“哦,不是吃不习惯。”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有包烟,忙从表袋里找了出来,给男人递了过去:“抽我的吧!”

男人倒不客气,掏出一根凑到鼻子下用力一闻,有些陶醉的样子。他点上后猛吸了一口,又看了看烟盒,嘴里赞道:“红乘风,好烟啊!以前我也很喜欢这个牌子!”

或许真的饿了,我一边埋头吃着味道稍淡的菜,一边就回道:“要是喜欢,我下次给你带两条过来!”

男人却没有说话,一口接一口的抽着,很快就吸完了。然后他对着烟嘴又点上一根,眼睛看着头顶的茅草,似乎在想着心事。

我听到他鼻子里长出了口气,接着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用不着了,这片山快有人接手了,我过段时间该换林场了,到时你也找不到我!”

我想都没想就说:“那没事啊,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你这次帮了我,我以后也好上门请你喝酒!交个朋友对吧?”

“联系方式?写信还是用你说的那个东西?”男人眼光落在我那半个电话上,接着扭过了头去,口吻突然有些不屑:“朋友?嘿嘿!朋友?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男人似乎是什么伤口被触及到了,开始变得有点歇斯底里起来:“你告诉我,朋友是什么?嗯?小鬼!”

空气中骤然飘起一股火药味,似乎随时都会被点燃!我脑子轰了一下,一口菜还噎在嘴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心说坏了,真是破嘴姑娘开腔,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行,千万不能把这家伙惹急了,万一冲突起来,就我这一条胳膊和他一身的肌肉对掐,非得被拧得跟麻花似的!

我心里一虚,口气马上就软了起来(其实本来就没强硬过),听着自己声音都委婉了:“陈叔,我哪知道什么是朋友啊?我压根就没有朋友!平时上街,那是谁见我就得欺负我!他娘的!朋友,朋友就是一狗屁!”

男人听了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狗屁,对!嘿嘿…”

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眼睛一直瞥着男人屁股下那把劈山弯刀,心想下面该怎么办。

那男人心思却不在我的身上,也许是一个人的生活太过单调,他只是需要一个说话的伴。

男人又点上一支烟,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管我有没有在听,就说:“我跟你说,朋友这东西,就是书上写来骗骗人的!什么友谊万岁?生活中根本就不会有!”

男人说上瘾了,又说:“我以前有个亲戚,他和一个男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两个人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你说感情好吧,肯定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可是有什么用?我亲戚结婚了,娶了个漂亮的女人,他朋友居然趁他不在家,偷偷和他老婆好上了!”

“有这种事?那这个人的朋友真的不行!啧啧,做人不能这样做的!”我连忙帮腔道,决定不管男人说什么,就算说我是他生的,我都说是!他娘的,那把刀居然磨的雪亮雪亮的!

男人很满足,完全沉浸在回忆的世界里:“说到这里,也要说女人也是靠不住的,看见小白脸就要!你说他们两个人相好就算了,他们居然还想杀人!这两个人心肠是坏烂掉了,你知道煤井有多少深吧?一百多米啊!我亲戚被他们骗去挖煤矿,被他们硬推到荒煤井下面!”

我偷眼看了看男人,他说这些时,表情虽然痛心疾首,但却带着点狰狞的笑意!我不觉心头一寒,捏着那双竹筷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这筷子磨成这样了,得是用了多久了,亏得我早就看出来!

屁的守山!屁的没带米!你他妈的根本就没出山!

“亏得我亲戚命大没死,你说他该怎么对付这对狗男女?该不该杀掉?!”男人还在自顾自地说。故事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他需要我的赞同,但是他等了一会,却没听到任何回应。

男人有些奇怪,转过头来,看到我“熟睡”的脸,估计可能有点不爽。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了好一会,才掩门出去了。

我从眼缝里偷偷观察着,见他没有带上那把弯刀,这才敢稍稍松口气。娘的,居然问我该不该杀!要是我说不该,你就觉得我和你唱反调,弄不好我得挨打。要是我说该杀,你回过神以后,万一觉得老子看到你的秘密了,我估计得死在这里!

亏得屋子里没有灯光,只能看到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我忙蹑手蹑脚爬起来,把弯刀藏在床底下,然后接着“睡”。

我在**一动不动地躺着,睡意全无,一直在等着。也不知道是太热还是焦躁,身上的汗把衣服全弄湿了,伤口开始又痒又疼。

男人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都有几个小时了。外面突然响起陆陆续续的歌声,似乎是从比较远的山上传来的,唱的是吼叫版的《映山红》。

我能够想象外面的情形,皎洁的月光下,一个落魄的男人在深山的草地上,孤独地借歌抒怀…意境或许是很美的,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体验一把。但那时我根本就没有这种闲情逸致,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我赶紧从**爬起来,找了绳子把右手绑在腰上,防止奔跑的时候晃动。大致收拾妥当后,我从床下摸出弯刀,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出门的那一霎,我的眼睛瞟到墙上的那副画。心里不由有些好奇,到底画的是毛玩意?我找了张凳子,蹑手蹑脚爬上去。画大概有一米二乘八十厘米的样子,被贴在几张旧报纸上。画的中间画了一个人,左下角有字,右上角也有字。但用的是墨水,整幅画都是纯黑色的!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什么东西。而且那墨水黑的有些发亮,被月光一照吧,花的眼睛都糊涂了!

我伸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太近,没看懂!又去看那字,突然就被我看到“万历”两个字!我心里一惊!了不得了,还是个老宝贝!心说算你运气,把你挂这也是糟蹋,不如让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你也好发挥发挥余热!

我便把画连着报纸一起揭了下来,又找了件破衣服胡乱裹着,这才向山下跑去。

外面月光非常好,亮得甚至看书都没问题!我按着男人指的方向找去,不多久果然看到一条小路,两边都种着一人半高的茶树!我心里一阵狂喜,一路朝前面直奔而去!

那男人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出山的道路,只不过几乎快被野草覆盖得看不出了。我不知走了几个小时,看到人家屋舍的时候,我几乎就要虚脱了,那时已经将近中午。

山那头的百姓,远比我想象的要淳朴许多。和那男人相比之下,他们更相信我遭遇野猪的理由。我略略休息了一天时间,山民们替我在大路上拦了一辆运木材下山的“铁武林”(拖拉机),把我捎到了山下。

我才知道这一通奔波,居然距离朱熹墓的那个山头,已经隔了好几个村庄。下山的途中,那司机和我闲聊时说,前段日子有群人盗朱熹墓,问我知道不?

我想都没想就摇头,那司机便说:“他们把事情弄大了,市里的协查通报已经下来了。说丢了个文物,可能是字画什么的!也不知道值不值钱!”说着他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叫道:“喔!我们要早点下去,我姨父佬在派出所上班,他昨天还跟我讲,叫我帮忙走访张贴什么的!差点忘了!”

我听这话时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面上不露声色,还问他:“你也是派出所里的?”

那司机笑得很暧昧,朝我一弄眼道:“公家的事,别管好坏,只要掺和进去了,总能沾点光!是吧?”

我也跟着笑,笑得是他这种小老百姓的智慧,也因为看到了我熟悉的路。

我没有选择,只能走了上去。现在风头太紧,只好去我在外地的避难所里躲上一阵了。我知道远处的路上,还有一个憨厚的司机在等着我解完手,就让他等吧!我已经无暇顾及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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