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浩抽了抽嘴角，无所谓道：“我一派出所小民警，哪有什么联合办案，无所谓！”
周远硬着头皮，道喜：“浩哥，有个好消息。因为你这次行动表现出色，局里领导同意，先把你借调到市局工作，所以，马上可能就会有联合行动了。呵呵，祝贺你啊。”
“......”
王梦媛举起酒杯，满怀诚意的说：“预祝董警官在联合行动中，与女警配合顺利！”
“......”
周远拎着饭盒，与王梦媛一同出了小区。
王梦媛：“你怎么说服王局的？”
周远：“借调，又不是调离。再说，这次浩子的表现有目共睹，这都不能调到市局，说不过去。”
王梦媛：“但愿吧。”
周远：“走一步算一步。能让浩子开心一天是一天。”
柳梅帮董文浩把家里收拾干净，感觉刚才还嘻嘻哈哈跟老同学打闹的董三岁有点消沉，调到市局是好事，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一起去扔垃圾？”柳梅问。
“嗯。”
十点半的仲夏夜，小区里灯火通明，很多刚刚加班回家的都市精英步履匆匆，无暇分神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观设计。
青年人聚集的地方总是分不清黄昏日暮，时间在这个小区只是表盘上指示的一组数字。
有人凌晨两三点才回家，有人早起四五点已经出门。
没有人会对你的晚归表示好奇，也没有人会对你的晨起表示赞赏。
都是奋力游在这座城市里的鱼，用努力换取留下来的权利。
晚风吹过脸庞，柳梅捋了捋飘飞的发丝。
一个穿着运动装刚刚夜跑回来的男人，快步从两人身侧过去，手里举着电话正在交代工作。
“是不是所有努力的人都扎堆到这个小区了？”柳梅问。
“不是。”董文浩看着男人的背影，说，“比如我。”
“你也很努力啊。”柳梅抬头看着董文浩的侧脸，“冲在抓捕最前线，不光努力，还很勇敢。”
董文浩看着柳梅轻笑了一声，问：“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柳梅点点头，“面对歹徒，可不是谁都敢往前冲的。”
董文浩看着路旁灯火，说：“我是警察，这是我应该做的。”
董文浩会谦虚，这不对。柳梅确定，董三岁不对劲。
“你应该很喜欢你的工作吧？”
“很喜欢。”
“调到市局是好事儿，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董文浩想起大学毕业分配那年跟他爸吵的架。
董文浩考警校的理由很简单：当刑警抓坏人。
四年的大学生活，董文浩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别人的家长都会引以为傲，但董家人不会，特别是董建邺。
董文浩小时候调皮捣蛋无心学业，高三那年突然开窍，苦学一年考上警校；大哥董文彬正好相反，少年老成，从小品学兼优，一路硕博读商科。
董建邺年少当兵，转业经商，别人都说，这两个儿子都随父亲，老大袭文，老三袭武，都是将才。
董建邺并不这么想，老大争气可以子承父业，家族企业总算后继有人，小儿子小时受自己所累，险些遇害，做父亲的心里总觉得有所亏欠，想着只要不学坏，做个闲散的富二代就好，总归有他大哥养着，不会受苦。
董文浩考上警校，董建邺也就是觉得儿子从小爱替人出头，小男孩儿的英雄主义情节罢了，过几年梦醒了，继续结婚生子吃喝玩乐就好。
没想到董文浩在警校期间表现优异，成绩突出，还立志要做刑警。
做父母的，对孩子没有什么期待，只要平安健康就好，但刑警这个职业显然和这个愿景不符。
董氏集团是省属重点企业，董建邺在各方面都有一定话语权。
最终，董文浩回到了家乡派出所工作。
虽然派出所也是刑警，但离他心中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董文浩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肯定是他爸从中使了力量。
爷俩儿大吵一场，谁也说服不了谁，况且毕业分配已成定局，董文浩一气之下搬出了家。
今天周远通知董文浩，他被借调到市局，董三少是开心的，只是想到，如果他爸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又要从中作梗，美梦破碎只是早晚的事儿，又觉得胸口发堵。
董文浩站住脚步，看着柳梅，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因为父母？”
董文浩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我作为朋友，那天看见你抓捕犯罪嫌疑人，都觉得心惊肉跳，非常后怕，何况你父母呢。”
柳梅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
“你可是董氏集团的三少爷，没有被逼着念商科进企业，一方面是因为你大哥非常优秀，另一方面估计就是对你的期望值不高。你不好好当你的富二代，非要哪里危险去哪里，你父母怎么可能同意？！”
“真不愧是柳总监，猜的可真准。可我就是想当警察，怎么办？”
柳梅叹了口气，这道题还真是难解。
“人这一辈子能弄懂自己想干什么的都不多，大都是浑浑噩噩被推着走。上学的时候好好读书，工作了之后努力赚钱，很少有人深入思考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工作。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你算幸运的，起码弄明白了。”
第一次听到柳梅讲大道理，董文浩觉得十分有趣。
“没想到柳总监还是个哲学家，说得好有道理，就是没什么用。”
“这孩子这么不会说话呢？！我是说你要感谢你的父母，给了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才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究竟想干什么。所以，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好担心的，最不济留在派出所，你还是名英勇的人民警察。市局、省厅还是派出所，有什么区别？你是要除暴安良又不是功名利禄。对我们老百姓来说，人命关天是大事，能够踏实的散步、聊天，同样是大事。因为有了你们在，我们才能幸福的生活。”
董文浩看着柳梅，内心软成一片。
小孩儿被触动了，柳梅想，再加把火吧。
“小孩子才需要英雄主义情结，你已经长大了，要明白当警察不光是为了破大案，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更能考验一名警察的职业素养。你是维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正义使者！”
但凡此刻董文浩没有被个人情感左右，都能听出来，柳梅说话的语气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童子军。
柳梅想起来小外甥受委屈的时候，她不光言语上安抚，动作上也能起到很好的安慰作用。
于是抬脚想揉揉董文浩的头，没穿高跟鞋，有点力不从心。
“把头低下来。”
董文浩不明所以的弯下了腰。
柳梅从前往后呼噜一把董文浩的小短毛。有点扎手，跟这小子的脾气一个样。
董文浩僵着后背，眼皮跳了跳。
起效了，果然哄小孩就一个套路。
柳梅不会安慰人，哄小孩也只会顺毛捋这一招儿，看着身边一脸呆萌的董文浩，柳梅想，果然是董三岁。
董文浩缓缓直起腰，心花怒放。
“你刚才说，你是我朋友？”
柳梅眼皮跳了跳，直觉有事要发生，这种情况下，越少说话越好。
“哪种朋友？”
果然，董三岁要嘴贱了。
“我就两种朋友，男朋友和女朋友，你选哪个？”
柳梅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室内健身房，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