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陆离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事情到底往最不能挽回的方向发展，他们到底面临着最糟糕的结局。
他怎么甘心，他又怎么舍得。
“佳晏，不要离开我。”
陆离不想失去崔佳晏。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拉崔佳晏的手臂，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崔佳晏甩掉了他的手，那么冰冷地看着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给彼此最后一点尊重吧。不要让我说出，不可挽回的话，陆离。”
崔佳晏的目光是那么绝望。陆离明知道，他的死缠烂打会更让崔佳晏厌恶，但是他根本不敢放手。他知道，如果他放手了，崔佳晏就会走了。她不知道会去什么地方，甚至可能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又怎么能忍受这样。
“佳晏，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心高气傲的陆离，终于低了头——他没有向客户和对手低头过，此时却那么卑微地祈求她。
陆离的声音是那么低沉，还带着一丝颤抖。崔佳晏知道，他这么做会有多艰难，但是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她冷漠地说：“陆离，你希望我说什么？说我理解你的动机，相信你是爱我的，你后来都是在保护我……呵，不要搞笑了。我的感情就这样被你拿来利用，你让我感觉到恶心。我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许强，没有连你一起恨上，已经用了我最大的理智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分道扬镳，我不希望再看见你。请你给我最后一点尊重。”
崔佳晏甩掉陆离的手，离开了陆离家。陆离看着桌上的苹果，和以为崔佳晏到了生理期，特特买的红枣，只觉得是那么讽刺。就在一小时前，他还想象着崔佳晏吃到苹果的喜悦，而现在他们形同陌路了。
他坐在沙发上，缓缓抱住了头。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怪谁好。
怪许强吗？他从没有强迫他。怪崔佳晏吗？她是受害者。怪他自己吗？是，只能怪他自己。
他不后悔接下许强的任务，因为没有这个任务的话，他不会遇到崔佳晏，更不会爱上她。他更不后悔爱上崔佳晏，是她让他知道生活并不只是活下去，而是会如此美妙。
而他要失去她了。真正的，永远的，失去她。
陆离想着，突然觉得头部剧烈疼痛了起来，疼到他单膝跪倒在地。他的面前突然出现很多重影，耳边也响起了蜂鸣声。他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用最后的力气去拿手机。但是，手机被崔佳晏摔了后，已经是黑屏了。
陆离闭上了眼睛。
崔佳晏并不知道陆离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在陆离家死撑着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流了下来，她甚至哭到看不清面前的路。她浑浑噩噩地上了地铁，脑中一直浮现出陆离被她质问时，那绝望的面容。
而她只会比陆离更绝望。
也许，陆离是真的爱她，但那又怎么样？对她的好，并不能弥补伤害她的事实，他就是刽子手的帮凶。她无法接受，和一个曾经想害她的人在一起。
即使那个人是她最最喜欢的陆离。
再见吧，陆离。不，是再也不见。
崔佳晏从来都是一个决绝到近乎玉石俱焚的人。她有多爱陆离，这件事就给了她多大的伤害，她简直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不然，她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一个，企图把她击垮的人？她为什么会引狼入室？
崔佳晏，你真是傻瓜。你蠢死了！
崔佳晏捂住脸，无声地哭泣着，都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不想回家，不想见到人，她只想从这个世界里消失。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陆离打来的，刚想挂断，却没想到是何田田找她。
“佳晏吗？上次我们说有时间聊一下。我现在在恒隆广场，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方便。”崔佳晏说，“我正好想找你呢。不过，不要约咖啡店了，去酒吧吧。”
何田田在一个小时后到了酒吧。这一小时的时间里，崔佳晏已经喝了三瓶啤酒。她有点微醺的状态，但脑子还算清醒，可以非常理智地和何田田对话。何田田看到崔佳晏时，只觉得心突然一跳，敏锐地发现崔佳晏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崔佳晏，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没事，我也没到多久。想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啤酒吧。”
服务生很快就端来了啤酒。在何田田喝了一口的时候，崔佳晏已经把一瓶都喝完了。崔佳晏喝酒的速度让何田田觉得不对劲，她试探地问：“崔佳晏，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焦阳是你们那的客户吧，她也找了我们。现在，就看我们谁能先完成这个单子了。”
何田田觉得，崔佳晏的话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这让她不舒服了起来。
“崔佳晏，你好像对我有点敌意？”何田田直接问，“我想，公事和私事还是分开比较好。虽然公事上，我们是竞争关系，但私下我们……也许还能做朋友。”
何田田的话，让崔佳晏终于正视了她。崔佳晏微微一笑，红唇轻启：“是啊，私下关系是前前女友和前女友，确实可以做朋友。”
“你和陆离分手了？”何田田诧异地问。
何田田和陆离交往过，知道陆离对崔佳晏是多么认真，也看得出崔佳晏很喜欢陆离。可是，他们居然分手了？何田田脑中飞快闪过她的推测，这时崔佳晏问：“你觉得，我们为什么分手？”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情。”
“你知道。”崔佳晏轻笑，“这就是你之前想约我出来的原因，不是吗？”
何田田发现，崔佳晏今晚的妆容要比以前浓一些。灰色的烟熏眼妆，让她的眼睛显得越发明亮，桑子色的口红好像干涸的血迹，也让她看起来妩媚到了极点。崔佳晏又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陆离就快回领航了吧。”
何田田怔住了。她下意识问：“我没有听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佳晏的嘴角微微勾起：“你没有问我，我们发生了什么，而是问我怎么知道。这代表着，你也相信这个可能性，不是吗。何田田，我已经知道了，陆离到我身边都是许强派他去的，他只想搞垮我，好拿到我家的地皮。你找我，是不是想说这个？”
何田田心中一沉。她不知道，崔佳晏是怎么发现这点的，摇头说：“不是。我找你原来是想告诉你，陆离最近有麻烦了。他在上班的路上被人围住，幸好有警察经过才没受伤。这些事情，他没告诉你吧。”
“他是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天我正好在警局换身份证。”何田田轻轻一叹，“你不要误会，我和陆离没有任何超出朋友范围的交往。”
“我相信你。”崔佳晏淡淡地说。
崔佳晏这么好说话，倒是让何田田不知道该怎么接，解释的话也都只好咽了下去。崔佳晏见何田田脸色微妙，再次说：“我真的相信你。何田田，你当初为什么和陆离分手？”
“因为觉得性格不太合适。”
“性格不合，陆离也是这么说的。你觉得陆离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问题……其实，我的感受不重要吧。”
“不，很重要。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啊。”
何田田笑了，摇头说：“崔佳晏，你错了。我和陆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中间有很多年没联系，现在大家都已经物是人非。最了解陆离的人，是你。”
“我了解什么？我就是个傻子。就算有人劝我说，陆离到我身边来是有目的，可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孙秘书上次跑掉，就是他做的；我们被骗的事情，也是他安排的。他啊，就是个神经病。一会儿帮我，一会儿拆台。你说他这么做，自己不痛苦，不觉得精分吗？”
崔佳晏说着，又猛地喝酒。何田田握住了她的手腕：“崔佳晏，你喝的太急了，容易醉。”
“可是我就想喝醉啊。”崔佳晏轻声说，“醉了就能忘记很多事情了……不，醉了也不能忘记。那些事情，就好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心里。何田田，你早就知道了陆离想做什么了吧。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看我，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呵呵，我确实很可怜。”
崔佳晏难受的样子，让何田田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对于崔佳晏而言，会是多么大的打击。她好笑地想，都说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想，崔佳晏长得美，梨花带雨的样子也真是美呆了。这样的人，除了陆离之外，也没有人舍得伤害了吧。
何田田柔声说：“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到了领航后，发现很多事情不对劲。陆离他为什么不离职，就去你家事务所，一直是我很疑惑的事情。我后来知道他和许强认识，就猜到了一些，陆离也没有否认。但我到底没有想到，他会心软。”
“心软？”
“嗯。你也许不知道，陆离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算有人在他面前闹自杀，他也无动于衷，因为他认为那是个人选择，他无权干涉。就算是声名狼藉的公司拜托他，但只要钱到位了，他也会去完成任务——就算是，灰色的任务。”
“所以做，他做这样的事情，你一点不意外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