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梁明钦又说了一遍,见对方依旧不动,便迈步朝这边走来。

那浓浓的维护让周璟时眼底渗红,他忽然将头转回,死盯着眼前的江陆离,下一秒,猛地欺近,将唇舌印在她白皙的颈间。

“嘶……”江陆离反应不及,吃痛地倒抽口气,这分不清是吮吻还是啃咬的侵略让她下意识一推,梁明钦恰好也在此时赶到,周璟时被这两股力道扯得后退了一步,他嫌恶地挥开梁明钦抓他的手,眼中狠戾涌动。

“周璟时,你们已经分手了。”是梁明钦暗哑的声音,那总是春风和煦的脸上,难得出现如此的阴霾。

换来的却是一声轻笑,周璟时直视他金属镜框后的双眸,“梁董,你觉得,我在乎么?”轻佻的目光看过来,“不过你也真行,当了这么久的备胎,终于转正了。”那嘴唇微微勾着,有种戏谑的薄凉。

梁明钦看着他,“我的事,就不劳璟少费心了。你看,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人陪你出去?”

周璟时轻嗤一声,对他的话混不在意,却是偏头,斜睨着江陆离,“江总,我说的话你记住,咱们来日方长。”幽深的眼眸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最后又看了她几秒,终于转回头,向外走去。

狭长的走廊中瞬间只余二人,江陆离不想解释什么,于是也擦过梁明钦身侧往回,却是没走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那人声音:“陆离,你现在不适合回会场,先坐老曹的车回家吧。”

江陆离顿住,过于紧绷的神经让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尤其是颈间那片,的确不适合再回去,而她作为CEO的第一次正式露面,彻底被搅成了一出闹剧。

“好,”于是她回答,由梁明钦护送着下到酒店前厅。不久,一辆黑色轿车驶来,载着她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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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宅院。

江陆离提前回了这里,她换下宴会装束,倒了杯红酒,站在房间宽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漆黑一片,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就只是那么站着。

抬手摸摸颈间,伤口已被她做了处理,但依旧泛着丝丝缕缕的疼。

小酌一口樱红色**,是她喜欢的味道。梁明钦很贴心,自她到来,家中的酒便全部换成了她爱的皮诺,连带所有漱洗、香氛、饮食起居,也统统按照她的喜好定制,但这种关心和迁就,只让她觉得刺眼。

将近十一点时,梁明钦回来了,显然是喝了些酒,但并没有醉。

进到江陆离的房间,看见她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文件,梁明钦缓缓走到她身边,借着暖黄色灯光凝视着眼前人:“见到他,开心么?”他问。

江陆离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梁明钦笑笑,脸上带着一贯的温柔,伸手摸了摸身前人乌黑细软的发丝:“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你还留在这里,就说明,你还爱他……”

江陆离拿着文件的手微微握紧,毫不留情的讽刺脱口而出:“梁明钦,你是不是有病?有病赶紧治,别耽误自己也祸害别人。”

“呵呵,”又是一声轻笑,似乎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梁明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轻叹道,“为什么,我总是来迟一步……”

江陆离唇角扯过一抹幽暗:“梁董,一点都不迟,你落下的进度都被你追回来了。”一语双关。

对方手间一顿,“可是,你不爱我……无论我给了你什么。”

“对,”江陆离放下手中的文件,“或许之前还有些好感,但现在,你不配。”

这刻薄到极点的话语,终于让梁明钦迷离的目光缓缓聚焦,他看向江陆离,“是么……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你的开心,是我给你的。”依旧不疾不徐,停了两秒,又缓缓道:“陆离,以后别再让那个人碰你,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语气是征询的,但却没有真的期待回答,梁明钦说完,便转回身,走出了房间。

江陆离望着那背影,望着那厚重的房门打开又关闭,忽然狠狠抬手,将那一打文件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纸张散落,一片凌乱的白。

与此同时,城东繁华之地的高层商务楼。

周璟时默默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那屋中飘散着淡淡的玫瑰香气,是江陆离喜欢的味道。他缓缓步入,看着办公桌上一束盛放的曼塔玫瑰,一如往常般被照料得很好。

周璟时扯了扯嘴角,人都走了,何必呢?宽大的手掌在绕过办公桌时轻轻一挥,啪地一声,花瓶猝然坠地,连同那冷艳的花朵一起,跌落在暗灰色地毯上。周璟时没有去看,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坐下。

那年,他租下这里,为了她。可现在看来,这办公室还是太小了,小到装不下她想要的……

周璟时缓缓抚摸着身侧皮质的扶手,一丝清净的气息透过指尖渗入,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周遭熟悉的一切让人意识有些迷蒙,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初秋,那个他们相遇的晚上,那个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

两年前。

周璟时在城东最繁华的地段有一间酒廊,很明显,这不是个赚钱的营生。而这里的客人也的确不多,但凡进得来的,都是他的座上宾。

但今晚,这个私密的清吧却格外热闹。

京城基金圈数得上号的嵩润资本酒会,周璟时的一位客户恰巧是那里的董事,就把这活动搞到了他这儿。嵩润的客户都是资本、实业圈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周璟时作为地主,必然要露个面意思一下。

看看不远处觥筹交错的人群,他微微低身,从冷柜中拿出一只杯子,放入几粒冰块,而后将手边琥珀色的**缓缓注入,晶莹的玻璃上立刻浮起一层薄霜。

这酒会人虽不少,但那一抹高挑清丽的身影明显是人群的中心,及肩乌发随意别于耳后,细碎的层次掩映着修长的脖颈,略微宽松却富于设计的西装掩去了她原本的身材曲线,却与那线条分明的五官和出尘的气场相得益彰。

江陆离,嵩润的王牌基金经理,人称私募女王。自三年前上任伊始,便霸榜所有收益排行,而她的投资风格也很特殊,与嵩润的传统不同,她做得是量化对冲,这风格在熊市中十分吃香,所以这几年,她在圈中的地位俨然如日中天。

正如现在,她手握一杯香槟,挂着适时的微笑,矗立于一班穿着精致的男男女女中,左右逢源。

周璟时拿起吧勺,轻搅着手边的威士忌,冰块与杯壁碰撞出优雅的旋律。然而关于这个江陆离,他也听说过一些隐秘的八卦,例如她当年出圈,就是靠嵩润的老板陈嵩一手捧出,那时江陆离随着他出入各种场合,出挑的外貌和姣好的身形,不知让多少人艳羡。

周璟时一直做得是顾问生意,虽也算金融圈,但始终游走外围,所以和这人,他也是第一次见面。抬手轻啄一口微凉的酒液,他终于端着杯子自吧台中步出,也该去打个招呼了。

中心一圈人显然相谈甚欢,待到周璟时临近,他认识的那名董事看到了他,笑着招呼道,“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周璟时璟少,今天这酒廊的主人。当然,璟少主要业务是做FA,各位有什么融资顾问方面的问题,可以找他咨询,璟少在行内的效率,那可是一顶一的!”

“各位好。”周璟时笑笑,礼貌性地抬了抬酒杯。

“诶璟少,这位你认识吧,我们的江总,江陆离。”那位董事继续热情地介绍着。

“自然知道,”周璟时抬手,与江陆离对握,“但的确是第一次见,江总,幸会。”

“幸会,”江陆离也朝他笑笑,未施浓妆的面庞透着一种天然的精致,在酒廊迷离灯光的映衬下,一双桃花眼清朗深邃,不似寻常女生般柔美,却又别有意味。“早就听付董提起过璟少,还有这酒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江陆离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不懂酒,日后有机会,还要跟璟少多多请教。”

“好说,江总随时赏光。”周璟时唇角微挑,望进那汪深潭,竟有一丝不经意的出神。

随后他便融入那波人,随意地聊了些有关投融资的事,也交换了几个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江陆离。几人正说得融洽,一个衣着考究,年纪却明显偏轻的男人走入他们这圈,“江总,”那人在江陆离身旁站定,故作热情地叫着,“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今儿咱可得好好聊聊,你到底怎么看这轮行情?这大盘如果反转,你有什么策略上的准备?”看似是在请教,语气中却透着明显的不善。

这人周璟时认得,杜星豪,杜氏集团三公子,仗着家里撑腰,在京城高阶圈是出了名的跋扈乖张。看来,他也是嵩润的客户。

江陆离听了他的问题,却只笑笑,“杜总,我做的是量化对冲,对股市涨跌没那么大兴趣,基金追求的是绝对收益,想必你在投资前也是充分知晓的。”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

杜星豪却撇撇嘴,显然不太满意,“江总又避重就轻,你这量化对冲确实适合熊市,但若是大市变了,你是不是也该跟着做点调整?”

“杜总说得是哪种调整?”江陆离淡淡问道,“策略上的微调我肯定会做,但大原则上不会偏离投资理念。”

“投资理念?”杜星豪干笑两声,“我看给客户挣钱才是最大的投资理念!你那个净值,已经一个月没怎么动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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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用在意那些金融黑话,不影响剧情~

有兴趣的我解释两句:

FA:财务顾问。

对冲基金/绝对收益:简单说,就是一边买入股票,一边卖出期货,上涨市场中,只要优选出来的股票涨幅获利大于卖空期货所产生的损失,中间的差值便是基金追求的稳定收益,即江总说的“绝对收益”,反之亦然(优选股票的下跌损失小于卖空期货的获利,差值获利),所以江总才说她的基金对股市涨跌没什么兴趣,因为这个模型无论上涨下跌都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