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梁明钦笑着说出,却听得王勍不自觉拉下了脸,让手下副总跟他联系,摆明了这层次照江陆离差好几档。而他却敢怒不敢言,只还得客气着目送二人离开。

出到餐厅外,江陆离轻轻笑了笑,“梁总还跟我回公司吗?”

“不了,”梁明钦说,“我一会去找璟时对下资料。”

话已出口,但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对不起,陆离,我不该提他……”

“没关系,”江陆离摆摆手,“那我回公司了,年后见,提前拜年了。”

江陆离回到办公室,打开公司的办公系统,提交了一张休假单。

她这几天想了想,工作四年多,她几乎没有休过年假,而最近,却很想出去走走,一个人好好梳理下思路,无论是投资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休假时间就定在下周一,正好一周,除夕前回来过年。

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她这边刚刚提请休假,不久后就接到了她大伯的电话,说周璟时之前送过去的石头雕好了,问他们什么时候来拿。

江陆离想了想,以她现在和周璟时的关系,并不想尴尬着面对长辈的审视。而周璟时,也不一定想和她一起,所以她只说周璟时最近很忙,还是她去取回来送给他吧,有什么问题再联系大伯。

老人没多想,便欣然应允。

江陆离算了算日子,想在休假前把这事办妥。梁明钦说明后天和周璟时有事,所以只有周末给他送过去。

于是当天下班,江陆离便驱车出城去取了玉雕。

成品放在一个锦缎盒子里,这块料红皮白肉,江印平就着这玉石天然的纹理,最终雕了一座虎啸山河。那玉质醇厚、肌理丰富,加之雕工精巧和俏色运用绝妙,俨然精品中的精品。

江陆离看过后小心翼翼地放回,江印平却又拿出一个小盒子,“璟少后来又差人给我送来一块翡翠,拜托我雕一个吊坠,”他笑笑,“陆离,我猜是送给你的吧。”

江陆离愣了愣,“大伯你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怎么知道就是给我的?”

江印平哈哈一笑,“璟少说,这料是他在一个拍卖会上一眼相中的,这会有个传统,为了记忆方便,会给每块拍品都取个名字,你猜猜,这块叫什么?”

江陆离默默盯着她大伯,没有说话。

“就叫陆离……”老人嘴角挂着一抹笑,定定地看着她。

江陆离心中有如万般擂鼓,她接过那个墨绿锦缎的小盒子,轻轻打开,一抹透亮温润的绿映入眼帘,那吊坠不似传统玉饰般惹眼,修长如水滴又飘逸如裙摆的形状,透着一丝清丽出尘。

“我给它取名‘青青子衿’。”江印平缓缓道。

最终,江陆离载着这两件珍品回了家。

她想过以不见面的方式将东西送回,却又觉得如此金贵之物还是心中不踏实。于是,她终究给周璟时发了信息,问他周末何时有空,她把玉雕给他送回去。

那边半晌无声,约莫半小时后,一条消息回了过来,“周六,我在家。”

江陆离看了这信息数秒,回了一条,“换个地方。”

“呵呵,江总怕什么?”那边语气轻巧。

江陆离没有理他,又过了一会,对方追来一条信息,“那到我艺廊吧,周六,下午五点。”顺带发了个定位。

“好,”江陆离回复,这件事办完,她就可以安心去休假了,而她和周璟时之间,也再无羁绊。

周六一整日,天空都阴沉沉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湿气,仿佛下雪的前兆。

江陆离驱车到了周璟时的艺廊,这地方低调得很,位置正在城中心,从外面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院,离周璟时之前约她来过的那家中餐厅不远。

门口的人被吩咐过,见是这车,立马打开门让江陆离停进了院内。

下得车来,门口的男孩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袋子,在前引着她转到了小院正厅。这院不大,两进的设计,中间布置了些下沉式的曲水环绕,只是冬天,里面干巴巴的,透着些许萧瑟。

来到屋内,那人领江陆离来到东侧的一方茶台前,将方才替江陆离拎的东西放下,一位中式穿着的小姑娘正等在这里,“江总,璟少让您稍等片刻,先喝点茶。”

江陆离点点头,却未在茶台前坐下,而是缓缓环顾这艺廊。

这里与周璟时的酒廊风格迥异,四合院木质结构的房屋透着浓浓的古色古香,墙侧看似随意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玻璃展示柜,里面多是玉器玉雕,也杂糅了一些其他品类的收藏。

屋子正中,是个四方形的玻璃隔断,正将这房子做成了围合的形式,并上下打通。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这房子还有二层和地下部分,江陆离略略向前走了一步,正好瞥见这中空部分之下,竟是藏着一个泳池。

“江总,请用茶。”这时,传来身后小姑娘的声音。

江陆离转过身,“周璟时有客人?”她问道。

“璟少在楼下,稍后上来。”那细腻的声音悠悠答道。

楼下?江陆离回头,干脆走进玻璃前,半晌,看到泳池平静的水面上波纹涌动,一个身影跃入眼帘,周璟时着一条五分款的黑色泳裤,正悠闲地在那里游着泳,宽肩窄胯肌肉匀称的身材甚是养眼,但江陆离显然无心欣赏,“麻烦让人告诉他快点,我一会儿还有事。”

“好的。”小姑娘应道,将茶杯推至江陆离这方,转身似乎是下了楼。

江陆离坐回茶台前,轻品了一口这深棕色的**,是大红袍,确实珍品。

半晌,小姑娘回来了,“璟少说他马上就来,让江总稍候。”

江陆离未做回答,也只能静静在这里喝茶等待。

而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她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让小姑娘再去催下,却只见从玻璃隔断后的楼梯处隐约走来一人,穿着厚实的白色浴衣,头发微湿,一副慵懒的样子,正是周璟时。

“抱歉让江总久等了。”那嘴角似笑非笑。

江陆离刚要说话,却被那人抢了先继续道:“小旭,招待下江总,我去换件衣服。”说罢又转了个弯,向二楼走去。

就在江陆离已经快忍耐到极限的时候,周璟时方才施施然从楼上下来,一件米灰色的小开领针织衫让他看上去随性惬意,昭示着这是在他的地盘上。

江陆离忍着淡淡怒意,将两个锦盒从提袋中拿出,“璟少看下吧。”

周璟时偏身坐到桌前,与江陆离并排,看了看那两件东西,抬手将小的那个拿下来,只打开了大的一个,取出那红白相见的玉雕端详着,“江伯伯的作品,果然厉害。”

他赞叹道,随手将石头交给对面的小旭,“找个地摆上吧。”

“好的璟少。”小姑娘乖巧地应和,捧着东西离开了。

“还有一个。”江陆离提醒他,待周璟时看完这个,她就准备走了。

“这个……呵呵,”周璟时看了看剩下的小锦盒,却是没有动作,似乎不愿意碰那东西,“送你吧,留个纪念。”

江陆离也不惊讶,毕竟经他大伯提点,她也知道这东西原本就是周璟时准备给她的,只是,“不用了,没什么好留念的,还是物归原主吧。”她淡淡回答,“东西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唉,江总,”周璟时见她就要起身,叫住了她,也终于肯拿起那个装着吊坠的小盒子,轻捏着在手里把玩着,“东西你不要,那咱们吃个散伙饭吧,好歹一起处了一段,别让人说我周璟时不讲究,江总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江陆离想说不必了,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然而周璟时又开了口,“都是成年人了,分手而已,不至于弄得像仇人似的此生不见了吧。”

话已至此,江陆离也放松了下来,“好,”她答道,确实,没有必要。

于是,在周璟时的引领下,她参观了这整间艺廊,一层多是玉石展品和一个小型多功能厅,可以就餐、会议。转至二层,这里布置更为复杂,有一间私用的书房,想来是他日常办公用的,还有两间客房,据周璟时介绍,是为了方便来此的宾客喝多了,能偶尔小住一晚,最后,还有一间紧闭的房间,周璟时没有打开,只说里面主要是一些较为珍贵不方便示人的藏品。

之后二人转回一楼,“地下是泳池,江总喜欢游泳吗?”随意地问道。

“还可以。”

“那可惜了,”周璟时淡笑,“我喜欢,所以特意让人弄的28度恒温,水也是物理净化,游起来很舒服,不过,估计江总以后也不会来了。”

二人走过那玻璃隔断,拐进连廊,走到前院东厢房布置的一个小包间中,圆桌不大,合适四人用餐,今日只摆了两位,显得十分宽裕。

包间有个对外的窗户,能够看到院墙和之间种植的翠竹,虽是冬日,却也带着一抹难得的绿。

江陆离入座,服务员为他们配好了餐巾,放好了茶,就先出去了。

“喝点茶吧,”周璟时平和地说道,这种客气和距离感反而让他显得不那么真实,江陆离想,亦或,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我自己雇的私厨,主做淮扬菜,江总一会尝尝。”

“好。”江陆离答应着,她觉得周璟时今天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可能对于风流潇洒惯了的他来说,女人不过就是一件所属物,有,更好,没了,大不了换个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