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连贯而出，原来这金融论坛他也去了。江陆离在心中笑笑，好事不出门，以梁明钦的聪慧，她相信，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于是她抿了口茶，“就跟梁总猜的一样，那间已经不是我的办公室了。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梁明钦眼中有束微光动了动，答案确实和他猜得一样，但是，“为什么？”他问，而后又道，“凭什么？”
江陆离却笑了，“因为你挖我的事，陈嵩知道了，就这么简单。”
“就凭这个？”梁明钦显然无法理解，“可是你根本没答应我啊。”
“有人帮我答应了。”江陆离靠在椅中，神态自然，仿佛说得不是她自己的事。
“什么意思？”对面人不解。
“记得我那天问你的聘书么，有这么一份东西出现在陈嵩面前，以他的谨慎和疑心，做这个决定也不奇怪。”
“……”梁明钦沉默，“是王勍？”
江陆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和聪明人说话无需太多。
“我去给陈嵩打电话，”他说。
“不用了梁总，你打电话，说什么？说你挖了我但我没去？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我今天不去不代表我以后不去，以他的性格，你去替我解释，只会起反作用。而且，已经公布的决定，他还能收回来？”江陆离顿了顿，“都是老板，没必要。”
“那你怎么打算？”梁明钦问，目光十分复杂。
“我自有我的办法。”江陆离眸色沉着，王勍这次，是真的踩到她的底线了，她不会坐以待毙，但越是这种时候，她需要的反而是冷静，是缜密筹划后的行动。
她说完这句，会议室中突然沉寂了。
梁明钦双手握着杯子，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约摸一两分钟后，他突然将头抬起，语中竟带了几分沙哑，“陆离，你何必呢……何必跟这样一群人周旋，这不是你应该干的事。”
他目光恳切，无论那背后是否藏了私心，江陆离觉得，至少这一刻他说的话是真的，“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我这边……我会给你足够的信任，充分的放权，宜远中国的团队百分之百由你来搭建，日后你想做投资、做管理都可以，我会帮你，”停了两秒，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职位也不必是副总裁了，我把总裁的位置给你，陆离……”他看她，“只要你能来。”
江陆离看着那殷切的神情，觉得自己这真是摔了个大跟头，却发现面前放着一张彩票。
可是，“梁总”，她说，“谢谢你的好意，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那天送走了梁明钦，江陆离回办公桌拿了车钥匙，就一个人下了地库。
她坐进车中，不一会，副驾也上来一人。
他们各自拿出手机关掉，放到车的前挡风上。
“你之前说的事，我觉得有点意思。”江陆离先开口。
那人却缓了缓，“可是江总，以你现在的处境，我反倒犹豫要不要找你合作了。”
江陆离笑笑，“我的处境怎么了，不是刚刚好？”她停下轻轻看向身边人，“而且，不管我最后能不能成功，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坏处。没人能保你万无一失，但合作伙伴，还是要找个动力足的，你说对么？”
副驾上的人没有说话。
于是江陆离继续道:“关于那个账户，你都知道什么……”
罗渊去了那个金融论坛两天，继梁明钦之后，又有几个朋友来问江陆离她怎么没去。
江陆离此时不想过多解释，只说公司另有安排，就搪塞过去了。
而罗渊一回来，就约了她中午一起吃饭。
两人一同走出公司，罗渊不是那种对吃喝很讲究的人，今天却也没有去食堂，而是带她到了附近一家餐厅。
坐进一个相对私密的隔间，他举过菜单让江陆离点。
江陆离也没客气，随意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问罗渊还要加什么，“不用了，”对面人最近难得的话少，可能是升了正职，多少要有些架子了。
菜色铺开，“罗总常来这？”看他刚刚轻车熟路的样子，江陆离问道。
“之前江总也不带我玩，我就自己找辙了呗，”对面人笑笑，说话终于有了点惯常的影子。
这一场风波下来，弄得他们之间状态也十分诡异，但江陆离凭心而论，并未过多迁怒罗渊，他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至于其他，也是她和陈嵩、王勍之间的纠葛，罗渊坐收渔利，只能说运气不错。
江陆离心中明镜，却不代表面上会给罗渊好脸色，于是只淡定地夹菜吃饭，没有搭他的腔，也无心闲扯，一时间，隔断中出奇地安静，而罗渊显然不是适应这种气氛的人。
“听说，宜远中国那边在挖你？”他试探性地问道。
江陆离没有抬头，罗渊却看到她嘴边扯过一抹笑，“这事是不是全公司都知道了？”
“没有，”罗渊一脸镇定，“王勍跟我说的。”
“呵，”江陆离放下筷子，指尖点着一旁的玻璃杯，“罗总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罗渊目光定在她身上，“你会去么？”
江陆离笑笑，“你觉得呢？我要去，还用等到现在？”
罗渊沉默，眼神是少有的认真，半晌他说道：“王勍想让我变更基金合同，共管你那几个账户，我没同意。”
江陆离闻言挑了挑眉，她就知道王勍不会消停的，“那我得谢谢罗总了。”
罗渊看着她，仿佛有什么欲言又止的话停在唇边，“不用，”他说，“你的东西，我不动。”
“但是……”隔了几秒，他复又开口，与江陆离对视，说到一半的话，通常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跟几个核心客户沟通下，这些人不能再有动摇了，要不王勍那边，还会借题发挥。”
“哦？罗总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江陆离在脑中过着她基金前几位的客户名单，罗渊说这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前些年震**市，让她积攒下了一批相对稳定的客户，但任何关系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人能不受**、保持理性。
罗渊却讳莫如深，“没有，是我想的。”
“那谢谢罗总提醒，我会的。”江陆离目光深沉。
罗渊笑笑，转开了视线，“不说了，吃饭吧，”随手拿起江陆离面前的汤碗，盛了一份递给她，将话题带离了工作，开始哈拉起其他。
二人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就各自散了。出去这两天，罗渊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也有一些问到了江陆离，他没有多说，内心却十分矛盾。
当初他确是带着抱负来的嵩润，可这几个月下来，虽然所有事情都在按照预期进行，但不知怎的，他心境上竟是起了些莫名的变化。尤其是面对那人，他觉得自己仿佛高估了当初的野心，却低估了一个人能对自己产生的影响。
罗渊坐在原本属于江陆离的办公桌前，看着窗外蓝澄澄的天，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复杂。
却在此时，他扣在办公桌上额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罗渊的眉头在一瞬间锁住。
这是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可那尾数他记得很清楚。
“喂，”电话接通。
“罗渊，王勍让你共管江陆离的基金，为什么不同意？”没有任何铺垫，便是直白的责问。
罗渊沉默片刻，“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勍那边的吗？江陆离哪儿得罪你们了？事情做成这样还不够么？”一连四问，罗渊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可他就是问出口了。
“呵，”那端自是笑了，“罗总，咱们当初怎么聊的，还用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当初。
罗渊自是记得，那时他在老东家过得不如意，正巧陈嵩这边开始接触他，许的条件不错，但毕竟是个私募，而且职位给的是部门副总，他也是行内人，知道自己直属是江陆离，圈里的半个传奇，而她在嵩润的地位无需多言。
所以罗渊很犹豫，他有他的野心抱负，他想要的不光是金钱上的待遇，还有未来的晋升空间。
然而，就在他踌躇之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那人不说姓名，却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并承诺只要他去嵩润，会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资源，而对方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替代江陆离，“我们目标一致，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用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罗总。”对方说。
罗渊对这种电视剧中才见的情节本来将信将疑，对方却在后续三天中接连认购了他管理的券商产品，用了不同的公司和个人账户，找不到任何规律，却数额可观。
至此，罗渊才终于动心，而那之后，就是他来嵩润的一路高歌。
罗渊自办公椅中起身，定了定神，“不用，”他对电话那端说，“但我现在已经替代了她，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是这么理解的？”那头语气幽暗，“好吧，那我再把标准重新明确一下，我说的替代，是到江陆离离开嵩润为止，所以，你还有最后一段路。”
罗渊握着电话的手略微收紧，“为什么？”他问，而问出来却又后悔了。
因为对面不出意外地笑了，“早就说过了，别问，罗总，你只要知道，资源我可以给，也可以撤。所以你，要抓紧。”说罢，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