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赵汶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他揉着脑袋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人，这让他意外，又不意外。
将二人让进屋，赵汶给他们倒了水，“你有什么好办法？”周璟时单刀直入、问得迫切。
“你哥那边，不是在公关了么？”就没有赵汶不知道的消息。
“他？”周璟时冷哼，“他只管我那部分不会被深究，但我，要压的是所有。”
下午爆料刚出，周砚川就在别墅堵住了周璟时，一副很铁不成刚的样子，并要求他禁足、息声，不要再与江陆离或任何相关方联系，剩下的交由他来处理。而他处理的方法，周璟时相信，一定只顾周家利益，不管外人死活。
赵汶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江陆离，他明白周璟时的意思，所以道：“那就两手办，一边压，一边盖。我会联系能搞定的平台删稿，但这事现在有风险，而且无法做到全部清理。所以，要配合着搞出新的热点来覆盖，足够劲爆的，把流量吸走。”
“你手头有料？”周璟时忙问。
“我真是欠你的！”赵汶摇摇头，用手指了指他，“我这几篇深度大稿，都让你给糟蹋了！上次是杜氏那篇，我找人盯了快一年啊，然后让你给要走了。这次，又得把压箱底的拿出来……”脸上是一片愁苦。
周璟时也只能无奈，江湖救急，怎么办。
而坐在一旁的江陆离却皱了下眉，杜氏？难道是上次对付杜星豪时……
“总之，你不用管了，节奏我来安排，”赵汶既已答应，就会全力以赴，“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低调再低调，不要再搞出什么事来。”
“好。”周璟时答应。
“还有，”赵汶补充，“爆料人那边也得查，从源头上断了，否则这么敌暗我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嗯，你这有什么线索么？”周璟时问。
“我昨天顺手让人查了下，爆料方还挺聪明，是通过一个境外邮箱发的稿，不知道是不是马甲，你可以去定位下IP什么的，”赵汶顿了顿，“江总，你是得罪过什么人么？”
江陆离一滞，这问题好像不止一人问过她，但她搜遍脑中，除了王勍，真的想不到自己还得罪过谁。她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没和什么人有过过深的利益瓜葛，谁会这么害她？
周璟时却在听到境外的一刻，心沉了下来。
“你把搞到的信息给我，我来查。”于是他说。
赵汶给他发了，周璟时立马转了出去，如果还是那人，那这次，他死定了……
“江总，你没事吧？”最后，赵汶看了看坐在对面，脸色煞白的人。之前那次的事他就知道，却敬佩于江陆离的胆识和魄力，竟然就迎着那样的诋毁冲上了人生新高。
但这次，情况明显不同，此番内容的险恶之深、波及之广，都无法与之前同日而语，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还好，”江陆离微微点头，其实她现在很不好，全凭着一口气在撑。之前注意力都在周璟时一方，反而无暇焦虑，现在沉回自己身上，才有种再次落入现实的沉重。
“别太上心，”赵汶说，“这种热点，没几天就下去了，我见太多了，没事的。”
“明白，”江陆离应着，虽然知道他是刻意安慰，也心存感谢。而她自己清楚，人们的关注可能转瞬即逝，但对她的人生来说，却注定是毁灭性打击。
从赵汶那儿出来，周璟时在电梯间握了握她的手，含着安慰与鼓励，却只觉那指尖冰凉。
“王勍那边，你最后怎么处理的？”她之前没有过问，因为她相信他会处理好，但现在，却不得不怀疑，这事仍与他高度相关。
“……”周璟时沉默良久，“应该就是他。我之前查到他去了澳洲，就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了……”
江陆离简直，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但也赖她自己疏忽了。
“这次，我不会放过他……”周璟时眼眸中是沉沉暮色，但他也知道，自己处理得太晚了。
他们下了电梯，行至小区门口，上了路边周璟时的车。
“我澳洲那边能找到人，直接废了他！”周璟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何必，”江陆离却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账户吗？现在他不在国内，搞到记录简直易如反掌。然后找人拿着证据去找他，把两件事都问了，全程录音取证，他应该还没拿国籍，不说，就等着吃官司被遣送吧。”
周璟时听完，“就这么放过他？”
江陆离叹了口气，“揪住他报复又能怎样，你愿意给他点小教训我不管，但不要搞大，徒给自己增加麻烦，我只想保证将来，这样的事不再发生。”
“……那好，就按你说的。”周璟时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我送你回家，这几天别去公司了，等风头过了再说。”他补充道。
江陆离却笑了，“公司……”她抬手轻捋发丝，怕是回不去了……
当当当！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车窗敲击声在周璟时那侧响起，惊得车上二人回过头。
“二少！”外面人叫着，车子隔音虽好，却也淡淡透出一些。
周璟时降下车窗，“二少，大少让你尽快回去！”那人穿着休闲装，身上却透着精干意味。
周璟时明显认得这人，“你告诉他，该回的时候，我自己会回！”
说罢，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到底，车子直冲而出。
那人赶忙躲闪，随着他们渐行渐远，慢慢变成反光镜中一个小小的黑点。
“你回去吧，我没事。”江陆离坐在副驾，对周璟时说。
“不，”那人一口回绝，“上次，我不在。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走了。”他抽空别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人。
三天后，周璟时如期拿到了那份交易记录。
这之间，周砚川给他打了无数电话，无非就是争吵和指责。话语间，江陆离也听得，这事确实引起了几家关联方的关注，却被周家出面盖了下去。
“你何必呢，大事重要，我这边，无非也就这样了，”江陆离劝他，周璟时却拒绝采纳，坚持留在她身边。
几天后，赵汶那边也出了效果，江陆离的消息被部分平台撤下。同时，一份做空报告开始在财经圈引爆，搞得是当下炙手可热的独角兽公司，无数投资人下场开怼、公司紧急澄清，却阻止不了报告的持续输出，仿佛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般，一张嘴就被打脸，纷纷被路人无情嘲笑。
一时间，各路媒体争相来蹭热度，似乎不掺和一脚就对不起自己的江湖地位，那真是乌烟瘴气，怎一个热闹了得。
随着话题的淡出，周家那边也慢慢息声了。
而江陆离，却在一周后，正式给嵩润发了辞职信。
陈嵩因为这事提前回了国，对她，却没有挽留。
江陆离明白，这是双方最好的选择，公司需要切割影响，而陈嵩，于公于私也都需要避嫌。
所以在辞职批准的隔天，她账户中多了最后一笔奖金，数量可观，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对她这五年的结算。
最后，她找卢子钰和罗渊吃了顿饭。
那饭吃得很是沉闷，小姑娘最后哭倒在她怀里，她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她是受伤的那个，却还要去安抚别人。
罗渊坐在对面，表情阴沉。
送走卢子钰，他们在夜晚的街道上并肩走着，她知道罗渊有话要说。
“查到是谁了么？”他问。
“应该还是王勍，他后来去了国外，这次的信息源就是那边的邮箱。”江陆离答。
罗渊犹豫了片刻，掏出手机，默默打开通话记录，复制了一个电话号码，“如果可能，去查查这个吧，”他发给江陆离，然后对她笑笑，仿佛与什么诀别。
江陆离愣了愣，“这是，什么？”
“这背后的人主导了一切，我不知道是谁。或许和王勍有关，但我觉得不是。总之他当初给我资源，让我来嵩润，目的就是挤走你，”罗渊悠悠看着远方，“原谅我之前没法向你开口，我开始确实野心勃勃，但后来我发现，你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开始在其中找平衡，之后，就出了王勍那事，这人也开始撤回资源，我咬着牙顶过来了，还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陆离……”
他第一次如此叫了她，所有的悔恨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但是，对美好的侥幸和贪恋，谁又能轻易舍得下呢。
江陆离把那号给了周璟时，但查的结果，那却是一个注册在公司名下的号码，没有具体归属人，而那公司，对外公布的信息全部失联。周璟时甚至派人去了公司的注册地，但却早已文不对版，改换了门庭。
“干脆就直接打过去吧，或许有什么意外收获，”周璟时提议，否则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先别，”却被江陆离制止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号码，将是个重要线索，如果真如罗渊所说，那这幕后便还站着人，王勍，也只不过是其中一环。所以这条线，还有留下去的必要，特别是在王勍那边摸清之前，不宜打草惊蛇，说不定何时，两边就有交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