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行驶。

后座中,“昨天故意灌我?”梁明钦捏捏身旁人下颌,“陆离,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直属,别高兴得太早。”眸中是种轻佻的玩笑。

江陆离却不以为意,“那得先过了今天,”眼神注视对方,启唇轻笑,正装搭着分明大气的五官,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华丽气场,只让人无限沉迷。

二人在正好的时间一起步入公司,宜远中国最大的会议室中,今日格外做了布置。

长桌上摆着鲜花,几位董事就坐一方,其余是众位高管,还有梁董的助理,包括李辰清和另外一位主管中国事务的女士。

这会由董事会秘书主持,宣布议程后便进入正题,先是几个业务上的提案,而最后,便是决议江陆离的加入。

梁明钦在最远端的椅中笑笑,说出了与会的第一句话,“江总,你先说两句吧。”抬眼瞟向右方,与那期待中的人目光相接。

江陆离迎上那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好,”她自梁明钦间隔两位的椅中坐直,“各位好,今天人来得这么齐,我很高兴。第一次见面,介绍一下,我叫江陆离,和梁董是老相识了,这次承蒙他赏识来到公司,希望日后与大家合作愉快。”

她说着顿了顿,拿起手机似是看了下时间,手指轻点,又扣回桌面,“说起来,我与宜远也确实有缘分,且不说梁总吧,”她笑笑,目光在众人间扫过,看着那些注视她的人,也看到李辰清似是接到个电话,看了眼号码,便从就坐的后排站起,向门口走去。

江陆离唇角微扬,“咱们公司还有位同事,其实我从前司就认识了,只是一直未见真容,今天看来,终于有机会了……”她眸光微低,拿起倒扣的手机,“喂,李助理?”她笑着,“你找罗渊是吗?”

与会之人都奇怪地看着她,电话对面一片寂静,几秒后,被挂断了。

她看着李辰清推门走回,却只站在门口,看看她,又看看梁明钦。

“梁总,咱们借一步说话?”江陆离放下手机,目光转向长桌尽头。

“你们先开,”坐在上位之人依旧淡定,只是挪了挪座椅,“我和江总有点事,”随后起身,看向右侧。

江陆离挑眸与他对视,也向后滑开座椅,执起桌上的笔记本,随着梁明钦出了屋。

李辰清跟在后面,三人回到那间董事长办公室。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坐下,就那么站着。

过了一会儿,“辰清,空调调小点吧。”还是梁明钦先开了口,之后转过身,“想问什么?”他轻柔道。

江陆离目光凝视着他,“那可太多了,不如梁总就先说说罗渊这个?”语气是种幽暗的坚定。

她起疑后不久便找了罗渊,让他试着联系那个神秘电话,果然还能接通。于是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罗渊告诉对方,当初给过来的资源也没剩多少了,让他一并赎回,算个了结。对方同意,于是罗渊让他这几天等电话,腾出额度就联系他办理,待江陆离这边一切就绪,昨日便拿了罗渊的电话卡,准备了今天这出。

她刻意聚齐了梁明钦身边所有密切之人,如果真是他所为,那这位神秘人,多半就在其中。而且根据她在宜远这几天的观察,加上之前用调监控的事试探,梁明钦多半的私事都是李辰清在办,所以她几乎已有了答案,只是最后确认下罢了。

梁明钦听了她方才的话,嘴角微抬,“就是给了点资源,”他说,江陆离电话都打了,他再推脱,也没意思。

“给了点资源,然后让他挤走我?”江陆离看着对面,那人没有回答,却眉目舒展,无声地给出了答案。“为什么?”于是她问,语速很慢,却带着丝丝寒气。

梁明钦浅笑,有点漫不经心,“为什么?陆离,你真不明白?”却是反问回来。

“我应该明白什么?”江陆离挑眉,其实她已猜到一个答案,却不相信那种逻辑。于是问话继续,她从本中抽出一张照片,“这个,也是你搞的吧。”

那四方纸片甩在梁明钦身侧的办公桌上,上面印着那张聘书。他看了眼,“王勍告诉你的?呵呵,我以为他不会想暴露自己。”的确,王勍当时背后点炮,自然装得什么都不知道,而她那时,显然更信任梁明钦。

“你当时和我说,绝对没出过这个。”江陆离看着他,往事历历在目,她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指着鼻子羞辱,而这人,这个张口是朋友、闭口说帮忙的人,却端坐办公室,主导着一切的推演。

“抱歉,我不该骗你,”对方恳切地道着歉,却在这时,反而像种无端的轻慢。

江陆离匀了匀呼吸,“既然你聘书都认了,那酒会那晚的录像,也不是偶然吧?”她睨视着他,如果一切皆有因果,那么看似的巧合,也未必就是巧合。

梁明钦在她的注视中笑笑,“王勍很聪明,那天一直在观察,所以说不是偶然,也对。”那眸色忽又深了几分,“不过陆离,不得不说,那晚你真美。”语气卷着回忆落到她身上,那晚,她喝多了,有一段记忆始终空白,从晕在梁明钦身上,到酒店中醒来,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如今回想,那日喝的酒量并不过分,而那种醉到昏沉的感觉,缺过于夸张。所以,“那天的酒有问题……”江陆离盯着面前人,之前她从未往此处想过,但现在看来,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酒没问题,”对面微笑,回得大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但上勾的唇角却似在逗弄,欣赏着她一点一点将事实翻出,与他求证。

那神情让江陆离不悦,却依旧道,“那就是,水。”她几乎肯定,后来在她微醺的时候,有人递了柠檬水过来,那水酸酸涩涩,尝不出正常或异常,但她似乎就是喝过那个后,渐渐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

对面一声轻笑,算作肯定,却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梁明钦偏着头,手在办公桌边沿轻划,“那天,要不是周璟时提前回国,不停打你的电话,”他顿顿,“要不是宜远还没验收,我还用得着他……”

他悠悠转回头,镜片反着微光,“那本应该,是个更美好的夜晚……”轻叹一声,带着无边的遗憾。

江陆离五指收紧,眉头压出深澈的阴霾。

“呵呵,”对面却笑笑,“不过陆离,后来你和王勍的争执,可不能赖在我头上,那是周璟时自己搞的,连我都没想到。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我都开出那样的条件了,你却连看都不看。”

江陆离咬着牙,所以他接近她,自始至终就带着阴谋和目的,甚至更加龌龊的动机。“我真庆幸自己没看,”她说,“所以梁总,咱们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她将话说绝,“后来那文章,想来也是你的杰作。为了黑我,连自己都搭上了,还演得一出好戏。”

“嗯,那也是个遗憾,”梁明钦垂手,轻轻摇摇头,“海城出差,我没想到周璟时会跟来,不过倒也正好,为他临时修改的计划,最后效果也不错,只是牺牲了咱们原本应该一起的时间。”

江陆离恍然,所以那次,若不是周璟时执意跟着,四天三晚,她不知自己将面对什么,最后又会如何呈于公众眼前。

她眸光狠厉,近乎要将梁明钦看碎般,“为什么……”她问,“梁总,我和你,有什么仇……”何以要将她搞到身败名裂,被迫离职,甚至险些与周璟时反目。

可她的怨愤梁明钦却似毫无知觉,只看看她,“咱们之间,无仇无怨,”微微向侧迈了半步,“只是我说过一句话,你没上心而已。”

江陆离微压着下巴,瞪视着他。

梁明钦转过身,面朝着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玻璃,“之前也是在这个屋子吧,你第一次来宜远,咱们在这喝茶,”那背影让光打出一道轮廓,江陆离想起那日,她脚还坏着,就是在这个屋子,她来找他,他送了她咖啡,但说过的话,却已模糊。于是那声音接着响起,如醍醐灌顶,“我当时就说过,我给的东西,你一定要收。”

那身影转回,“所以陆离,走到今日,你功不可没。”

“你……”她终于忍无可忍,“所以你整我不成,就设局害周璟时?”

“呵,”对面笑得坦然又随意,“怎么是整你呢,陆离,整你的人会为你准备好办公室和总裁之位,等你到来吗?”

那人将一切曲解,还说着自己的道理,“人啊,只要有了欲望,就会有弱点。我承认我之前看错了,我以为以你的心气,被打进泥里,就会想爬得更高,而我,刚好可以给你。”梁明钦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亦如他一直以来的位置,周璟时退一步,他就进一步,他若回一步,他则退半步,就那么刚好吊着,却始终如影随形。

“对了陆离,我补充下,”他忽然插口道,“你记得去年年底的期货行情么?那时我就在想,你在嵩润待得那么好,怎么让你来我这呢?”他笑笑,“但是我相信,人做事,有时靠的就是一个‘势’字,顺势而为则一切可成。所以,我先要打破你的势,或许就是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