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清送江陆离回了公寓，时间刚刚下午，她却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扔进浴室。
习惯的温润水汽氤氲而升，她抬手伸向旁边的壁龛，却停在那纯白的檀香皂和她惯用的玫瑰慕斯之间。指尖轻颤，终于，还是抓起那抹柔白，细细擦遍身体每一寸，直至那熟悉的味道沁满周身。
她捧着香气的源泉在鼻间嗅闻，忽然又将那东西放下，打开花洒，任清水冲刷，她扬着脸，成束的水流打在上面，弄得哪里都湿湿的，分不清每一滴水珠究竟有何不同。
浴室雾气渐散，江陆离穿了浴袍出来，发丝微湿，她却无心照看。
书房中，“李律师，”她拨通电话，“我给你发的代持和授权协议，帮我拟一份解除文件吧。”
对面似乎问了些细节，还有她的诉求。
“对，股权我不要了，出资款本来我也没付过。是的，只要能和公司，和代持人撇清就好。”她语音清冷，“有些着急，麻烦你尽快。”
电话放下，她颓然坐入椅中。手肘撑在桌沿，脸埋进掌心，终于，是这样的结果。
这姿势持续了很久，直至一阵门铃声响，她蓦地一震，起身走向玄关。
门口是李辰清，她打开门，“江总，晚餐。”一个大大的包裹，有些沉。
江陆离没说什么，只接过，便关了门。将那袋子提到餐桌上，拆开，是她昨日说过喜欢的餐酒搭配，一瓶花色华丽的香贝丹躺在其中。她笑笑，合了袋子，挺好的酒，让送它的人糟蹋了。
她转进厨房，随意煮了些青菜粥。打开冰箱，里面刚好有盒巧克力冰淇淋，她平时很少吃这些，这个还是上次去超市，周璟时偏要买回来，说准备研究新的调酒而备。
江陆离将那红色小盒拿出，取了个小盏，挖出一勺放入，学着记忆中的操作将酒架上的暗色**倒入。香气瞬间飘散，她轻舀一勺，抿入唇间，呛辣混合着浓甜，是种说不出的味觉刺激。上次，她只吃了一口，而今天，她一点没剩。
‘陆离，酒还喜欢吗？’稍晚的时候，手机中弹出信息。
‘挺好的，’她回，然后便扔在一边。
起身走回书房，按开暖黄的地灯，她拉开书桌抽屉，从最里处掏出一方深蓝小盒，轻轻掰开。
里面的璀璨依旧光洁闪亮，她贪恋着将那东西拿起，戴在自己指间，手在灯光下晃晃，很漂亮，她笑笑。左手拇指轻抚那莹亮背面的圆环，滑润中带着微凉，在她的抚摸下渐渐与体温融合。
那晚，江陆离没有摘这戒指。
直至第二天清晨，当生物钟将她叫醒，她才终于起身，把手中的一片风景脱下，放回盒中，并将那盒子放入一个棕色的文件袋里。
洗漱用餐后，她回了璟江。
卢子钰看到她，眼中是一瞬闪亮，又突然变得暗淡。江陆离刻意忽略这变化，直接进了自己办公室。
屋中的电脑已被送回，她浏览了公司运营数据，又打了几个电话，告知几个老客户赎回产品，并将罗渊的信息发上。
下午收盘后，她叫了卢子钰进来，“子钰，这几个客户，”她给她一份名单，“帮他们办下赎回。”
卢子钰接过，看了一眼，“是要挪去宜远吗？”她问，眼中闪着意味不明。
江陆离看她，小姑娘踌躇了一瞬，从背后拿出一份文件，“两天前寄来的，”她说，是宜远中国的人事变动函，告知璟江为她办理相关手续。
江陆离将那东西放在桌上，她突然不知该怎么表达比较好，于是数遍整理思路后，才终于开口道，“子钰，璟少如果回来，如果他还想继续这公司，那请好好跟着他，你是最熟悉业务的人，算是帮我个忙，”她停了一会，“如果，他不想继续了，你可以回去嵩润找罗总，我和他打过招呼，他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江陆离又顿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几番终没开口。
“姐……”卢子钰低声轻喊，“为什么？公司最难的时候，你为什么走？”
江陆离看着她哽咽，看着泪水滑过那带着疲累的年轻面庞，“因为这里，已不适合我，”她定定看着她，沉静地说道，“宜远让我进董事局，职位是CEO，给我全面的业务和人事权，子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对面人目光都有些变了。
江陆离抬抬唇角，“百亿资产，璟江十年也追不上。”她看她，“如果顺利，我完成过渡后，你如果也做好了璟江的交接，欢迎过来。”
卢子钰听着她的话，目光紧紧凝在江陆离身上，“我不去！”她斩钉截铁，一字一顿，“你放心吧，我会在璟江好好干，这里再差，也是我看着一手搭起来的，怎么能做到那么狠心？”她忽然站起身，深深看了眼坐在办公椅中的人，“江总，如果没什么事，你也不必在这耗着了，去你的宜远吧。”
她拉开办公室门，“对了，江总，你那几个策略，我看过董事会文件，是作为技术出资转让给公司了，所以你不能带走。如果我们发现你在宜远继续使用，”她也顿了顿，“你就等着律师函吧。”
随后是砰的一声，门狠狠关了。
江陆离背靠在椅子中，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
-
第二天下午，律师发来了解除文件，她做了几处微调，便打印好签了字，放入和戒指一起的文件袋中。
之后她开车来了璟江，下了电梯转至公司门口，发现自己的门禁卡已经失效。
前台小姑娘给她开了门，她找到卢子钰，却发现她正在开会，投过来的眼神带着刻意做出的冷漠。
江陆离摆摆手，示意她先忙，便转身去了办公室。
打开电脑，还好，她的系统权限还在。于是行文简洁地拟了最后一封通知，授权卢子钰全面代理公司的基金管理工作。而后，她整理了电脑和办公室中的资料，将运营相关的分类放好，其余的归入一个纸箱中。
几乎做完时，卢子钰推门走了进来。
“正好，”江陆离抬头，“有用的文件都在电脑桌面的文件夹里，纸质资料在这边，箱子里的就可以扔了。”她冲她笑笑，来到沙发前，拿起那个准备好的文件袋，“这个，麻烦你帮我交给周总。”
卢子钰接过，没有说话。
江陆离最后环视了办公室一圈，走回桌边，拿起显示器下方那个亮闪闪的水晶小麋鹿，这是那年圣诞，汶华的派对上，他赢给她的礼物。
“东西我就带这个，剩下的，你看着办吧。”她将那摆件放进包中，拍拍卢子钰肩膀，与她擦身而过。
“姐……”却是突然的一声，“他早就邀请你了吧，为什么之前不去？”卢子钰没有回身，问题却清晰传来。
门前人驻足，没有回答。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急躁。
江陆离目光动了动，“子钰，你问了好问题，”她说，“也该教教你了，”眸中与唇角透着相反的情绪，“你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吗?”一抹轻笑停在嘴边，“教你一招，千万要让人觉得你手中底牌不错。”
背后再没了声音。她笑笑拉开门，望了一眼对面，转身走出这承载太多希望之所。
第二天，她在家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却想起有一些还在周璟时城北的别墅。左右还有时间，于是便开了车过去。
来到屋前，输入密码，却传来错误的提示音。她疑惑，又输了一遍，还是一样。难道，周璟时换了？可直到他出事之前，她都有来这边，一直没问题。
正思忖间，那白色大门却忽然滴地一声，从里面开了。房中走出一人，江陆离抬头，正是周砚川。
“你来干嘛？”他冷冷地问。
“拿东西，”她回。
对面却没有请她进入的意思，“这回满意了？”又是阴冷的话。
“周先生，你什么意思？”她却没再对他尊称。
周砚川眉目清明，却惯常带着不苟言笑的威视，“你把他害成这样，装傻？”
江陆离皱眉，“怎么是我害他？周先生，你用代持的事拉我下水，我还没跟你计较。”
周砚川眉目未动，“协议是你们签的，我拿出来有什么错？江陆离，这里面有人做局，你这么精明，会不知道？我本意是先把他保出来，再慢慢查。但是他傻，为了撇清你，连自己都不顾了。”话语稍顿，“江总，所以我奉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吧，而且这里面，别让我查出和你有什么关系，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惹不起。”
——————
作者有话说：
注释：香贝丹——梁总送的是AR大香贝丹，勃艮第特级园中花香非常显著的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