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陆离急躁地拉动着车门把手，却没有任何作用。
她视线粘在窗外，周璟时自那门中走出，头发明显长了些，被他沾了水拢向头后，跟着周砚川向车那端走着。
江陆离呼吸都是清晰可闻的急促，她牺牲了两秒转回头，想大吼开门，却只看到了好整以暇和无动于衷。于是她狠狠转回，两指突地按在升降玻璃的开关处，还好，这次奏效了。乌黑的车窗缓缓降下，她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璟……”半个字叫出，一只手却突兀挡在她唇边。
“陆离，”那声音有些鬼魅，“看到了吧，他没事了。”
江陆离想扒开那手，周璟时已行至车前，他们相隔不过几十米，她只要稍微大声叫一句，他便能听到。
然而，“嘘……别叫，我怕你后悔，”是擦于耳际的诱哄。
周璟时已拉开后座车门，周砚川坐上副驾。忽然，他在那姿势中停了停，站直身体四下张望，仿佛感觉到什么。
江陆离发狠地掰上梁明钦手指，身后人一定是疼了，却没有松开，“你再用力……我不保证他不再进去一次。”声音有些虚浮，却已足够。
江陆离蓦然转头，那手也松开，玻璃窗让前座的李辰清操纵着升起。
车内暗了下来，“你说什么……”她眼睛红着，瞪视梁明钦。
宽大的手扭着她又转了回去，“他走了，”那是一种刻意的折磨，让她看着自己的欲望与希冀从眼前苍白流失。
“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耳旁是逗弄的轻笑，“应付我几天，就等他出来？”
乌黑的玻璃外，周璟时已坐回车内，几秒后，那车子缓缓启动，自她视野中开出。
江陆离定在那里，无声无息。“所以我给你备了份惊喜。”梁明钦手压上她脸侧，将她转回，“给，”一打文件递上，“看看吧，你会感谢我，刚刚。”
江陆离接过，那不过是几张纸，却如对她的宣判书。她手指微抖着拿起，将那材料置于眼前，翻开。
密密麻麻的清单、报表、记录，中英混杂，最后附着一张图。“看明白了么？”身旁人好心提示着，“洗钱、欺诈发行，不光是他，包括徐林杰，还有刚被罚过的C股份，可以再玩一次更刺激的。”是当年那个海外项目，江陆离记得，梁明钦参与了，却没留下一丝痕迹。
她定睛看着他，犹如看着魔鬼。
那人却还是淡薄地笑笑，“陆离，你知道这两项罪名合并后的上线吗？你可以查一下，或者咨询律师。”转手揉揉她头顶，“给你一路的时间考虑，这次是付款，还是等。”
“辰清，走吧。”
车子静静融入车流，依旧是踏着霞光。
晚餐时间前，他们回到了那清幽的院落。
李辰清自外帮江陆离拉开车门，她隔了几秒才转身，脚踩上地面的一刻，仿佛踩进了深渊。
回到主屋，梁明钦转回身，“考虑好了么？”他问，微微笑着，如和风细雨。
啪！那冷白的面颊突然偏向一边，江陆离右手下落，掌心微红，这一巴掌是用了全力。
梁明钦停在那里，李辰清下意识地往前上了两步，却被他抬手制止。
“好玩么？”江陆离幽幽开口，“梁明钦，这么一次一次戏耍我，好玩么！”她声音陡然抬高，带着无边的凶狠。
站在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只淡淡揉了揉脸，回正身体。
江陆离拧眉瞪视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她问，眉头低压着，“看我一遍一遍在你手里挣扎？要我反抗不能任你搓扁揉圆？还是想我心甘情愿地陪你上床？”她怒极反笑，“梁总，你到底想要什么，还有什么折磨我的方法，一次都亮出来吧。”那呼吸微微起伏着，是焦灼的怒意泛滥。
对面人静静听完，缓缓舒了口气，“陆离，你把我想得太不堪了，”语调是种轻叹，“我也不想一次一次，只是你，太不听话。”他顿了顿，“这次也一样，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守约，对么？”
江陆离看着他。
“你带了很少的东西过来，你在公司时我让辰清查了你的电脑，里面是空的。”他笑笑，嘴角因为轻扯有一丝痛，“你还布置了律师盯着里面的进展，随时和你通气。陆离，要不是我特意让他们晚报了两天进度，今天，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梁明钦抬起头，望进江陆离眼中。看着那清明中泛出些许错愕，进而是那种熟悉的恨，他略略垂眸，“至于上床，”那语调似是带着回忆的诚恳，“我若只想这个，酒会那晚，你来这些天，足够把你吃干抹净了。”
“呵，”江陆离听着他诚挚的倾诉，看着那低垂的、看似优雅无害的脸，“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梁总啊？”
那人却只顿了顿，在这奚落中摇摇头，“陆离，我只是想要你，在我身边。”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可怜。
“只是？”江陆离盯着他，“你这个只是，分量可真重。梁总，你想要我在你身边，所以其他的人和事都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江陆离偏头轻轻点了点，“可以了，我明白了。”然后她笑笑，“走不了，那就不走了。我不会让周璟时再被你那些卑鄙龌龊的念头牵连，我们的事，与他无关。你想拉我下水，那我就陪你玩……”
一贯清冷的面容扬起，含着嚣张的艳丽，“梁明钦，把你那些肮脏的证据收好。你期待我会怎样？受你威胁唯唯诺诺、言听计从？还是自怨自艾，慢慢被你施舍的好感动？告诉你，一样都不会发生。”她走近两步，就抵在他面前，“预祝你今后的每一天，只要看见我，就想到你得来这一切的卑微。”
那眉眼中尽是嘲弄，与困住她的人咫尺间隔。
梁明钦看着那脸，呼吸轻缓，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值得他激动或愤怒。淡淡的视线在江陆离脸上扫过，“说完了？解气了？”他伸出手，想轻抚眼前人，却被坚定躲开。
于是那手放下，只说了句，“不气了，就来吃饭吧。”便转过头，向餐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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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艳阳照得周璟时有些发晕，在那种沉闷的空间待久了，人都变得不太正常。
“那哥们为什么突然跳出来？”他问着前座的周砚川。
“为什么，你觉得呢？”那人依旧是一副严肃面孔，“爸出面了，找了人压他。”
周璟时在座位上靠了靠，“他最后怎么说的？”
“说是你们为了合规，给了你的手机号让他用，交易都是他做的，后来见与内幕扯上了，一害怕就没敢承认。”周砚川说，“最后把他下指令的手机也拿出来了，稽查才认定。”
“呵，”周璟时冷笑一声，“别让我查出背后是谁！”
周砚川从反光镜中看看他，“这会儿厉害了？当傻子的时候呢？”
周璟时没理他，只看着窗外。
“给，”前座人递过他的手机，周璟时接了，这东西现在他拿着都有些陌生。于是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按键开屏。“看看吧，”前面人又说了话，“看看自己有多傻。”
周璟时皱皱眉，亮起的屏幕停在一则新闻上，正是那日金融论坛，江陆离以宜远中国CEO的身份站在梁明钦身旁，没什么笑容，却美得气场十足。
周璟时定定看着那照片，陷入了无尽的沉默，视线在那人颈间停驻，他给的翠玉坠子没有了，代之是一抹幽蓝，泛着华丽的光。
周璟时猛然关掉那新闻，打开通讯录，她的号码就在第一位。没有犹豫地按下，却连接通的声音都没有，就提示了对方忙线。
周砚川笑笑，“被拉黑了？”
周璟时没有抬头，又拨一次，同样。
“你电话给我用下，”他伸手，向前座人要着。
“周璟时，你清醒点吧，人家把你甩了，已经另攀高枝了。”那人没有给他，却用平稳的语调将残酷的事实说出。
“不可能！”后座的人有些心虚的愤怒，“前面拐弯，回公寓。”
周砚川看着他，似在看个小丑，于是对司机说，“听他的，拐弯。”
车辆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到了周璟时要去的地方。
周砚川随他一起上了楼，他按下密码，屋门应声打开。一种难言的沉闷味道扑面而来，周璟时一愣，显然，这里有些日子没人住过了。
他缓缓走进，一切布置依旧，却独独少了那份鲜活的气息。
“我没骗你，”周砚川站在他身后，“人家已经住到一起了。”他笑笑，“这才一个月吧，周璟时，你眼光可真够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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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本章背景音《孤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