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心跳了！”护士盯着仪器，大喊了一声。
医生长舒口气，“上呼吸机！”
韩璃跌坐在一边，神情茫然。
“基本救过来了，不过他情况还是很危险，而且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手术！”医生拍了拍韩璃的肩，安慰她。
韩璃怔了半晌，看着呼吸机上微弱的哈气，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不停地流，轻轻握了握周承渊冰冷的手。
虽然他没有回应，脉搏也很虚弱，可到底是没有抛下韩璃。
救护车一路疾驰开到了之前他们去过的医院。
到了目的地后，周承渊被推下车紧急送往了手术室。
他推近去没多久，接到消息的凌旭也赶了过来，她带来了长川最好的内外科医生。
在院长的授意下，几人火速进了手术室。
“姑姑……”见到凌旭，韩璃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会没事的。”凌旭抱住她，坐在了长椅上。
期间手术室中一直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好像血也告了急，凌旭从自家医院调了血，快马加鞭送了过来。
“情况到底怎么样？！”十多个小时后，“手术中”的指示灯依旧没有灭，凌旭焦急地询问医护人员。
“周先生的情况实在危险，刚才心脏再度停跳……”
凌旭紧握着韩璃的手冰冷异常。
她强装镇定，沉声道，“全力救治他！什么都不要考虑，他必须得活！”
话音刚落，手术室中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神情凝重地递上一份文件，“凌总，周先生情况危急，这份通知书，您……”
韩璃瞥了一眼，“病（重）危通知书”几个字，大脑一片空白，旋即晕倒在地。
我没有一刻不对人类感到失望。
每个午夜梦回的深夜，看着窗外的阑珊灯火，我曾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就这样推开窗纵身一跃，就解脱了吧。
不止一次，因为自己也同样身为人类，而感到懊丧与自责。
尤其是，当生命眼睁睁在我手中消亡，因为人类的贪欲断送再度起飞的希望时，那股失望，便达到了顶峰。
据说死在手上的命多了，对死就变得麻木了。
可我为什么麻木不了呢？反而痛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厌恶人类的自大与不可一世，更多时候，我会把这种厌恶，转嫁成为对自己的厌弃。
我不明白为什么世间还有凌驾在生命之上的东西。
身为一个人，我却越来越看不懂人。
如果，从没有出生在这世上就好了。
如果，睡着之后再也醒不过来，就好了。
“可是，就算对人类失望透顶，我也还是，想再活一次的啊……”一个声音响起，周承渊被迫睁开了眼睛。
“老师……”
“在混沌的黑暗中，找不到光，很痛苦吧？”邹珏像曾经一样，轻轻摸了摸周承渊的头。
周承渊垂下眼，没有说话。
“承渊，和黑暗一起沉沦，或是让自己成为光，你觉得，哪个更痛苦？”
周承渊摇了摇头，喃喃，“我不知道，我已经不想想这些了。”
“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些。可惜，没有机会想明白了。”邹珏推了他一把，“去想想吧，等你想明白之后，再来见我。”
一周后。
快到中午时，一只手推开了VIP病房的门。
这是长川最好的私立医院，由知名爱国企业家凌旭设立，医疗、服务、环境，甚至在全国都数一数二。
可这价钱嘛，自然也是很好看的。
“啧啧，资本家就是不一样。”男人啧啧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的人。
对方精神不太好，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手边的**架上挂着一瓶不知名的透明药剂。
听到门推开了，他转过了头。
“醒着呢啊！”许鸿超勾唇一笑，走到了他的病床前。
躺着的人虚弱的点点头。
他的喉咙处缠着绷带，一只胳膊也被绷带固定着。
“小璃呢？”许鸿超坐下，拿起桌上一袋零食就往嘴里塞。
周承渊无语地翻个白眼，连口型带气音地缓慢吐出两个字，“买饭。”
“哟，你这样儿还能吃呢？”
周承渊又白了他一眼。
许鸿超咧着嘴傻乐，“对哦，你不吃，小璃得吃的嘛。”
这家伙如今被“绑”在**，话都禁止说几句，也无法自如活动身体，倒激起了许鸿超的恶趣味。
一直都是被他吊打着吐槽，如今许鸿超终于也能翻身做一回主人了。
玩笑归玩笑，许鸿超逗了他几句，收起了笑容，“这几天看着你气色好多了。我忙着顾训的事，就来看了你一回，对不住啊。”
周承渊用打点滴的那只手打了许鸿超一下，“跟我见外？”
“这回多亏了你。本来想着等你好了，把你狠狠骂一顿。但是……”许鸿超勾了勾唇，“承渊，还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我真的对不起你……你抢救的那十几个小时，我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他的眼圈有点红。
他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转了转眼珠，“不说这些了，你安心养病，顾训交给我们，我们会把他绳之以法的。”
周承渊点点头。
“对了，这个，我觉得得给你看看。”许鸿超从外套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周承渊。
周承渊接了过来。
“是从顾训的钱包里找到的，比较意外，竟然不是他妻女的照片，反而是……”
是顾训和邹珏的合照。
照片年代久远，略微有些皱，似乎是从原件翻拍洗印的，并不是太清晰。
照片中两人都十分年轻，大概三十岁上下，看上去关系亲密。
邹珏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对着镜头含蓄微笑，一旁的顾训咧着嘴，一副大喇喇的快乐样子。
“说来也巧，在搜查他办公室的时候，我们发现这张照片也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许鸿超说。
周承渊定定看着照片，没有说话。
看了一会儿，他收了目光，把照片还给了许鸿超。
许鸿超接过来，小声说，“这是我偷摸拿过来的，不过这不算关键物证，就算到时候结案了也可以不用封存留档，你要是想要，到时候我拿给你，这点儿小事，如今的许队我也是可以做主的。”
“不必了。”周承渊说，“交给你们处理吧。”
许鸿超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点点头，“行吧，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周承渊开口问，“鸿超，蒋温蓝她……”
“验尸之后就火化了，金萱儿让你那一刀也弄死了，所以她们俩的骨灰都一起放在长川仪馆呢，也不可能有人认领。”许鸿超说，“我想着小璃完事之后应该会……不过也不一定，你就别操心了，等你身体养好再说吧。”
看周承渊不放心，许鸿超又说，“你放心，顾训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交代小璃就是蒋温蓝女儿这件事，所以小璃的前途不会有什么大碍，我打听了，前段时间我们队里和她之前实习的派出所都想要她，虽然不是正式的警员，但这件事上她也算立了大功，好好表现了一回。”
许鸿超不知道，周承渊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韩璃脸上挂着彩，和凌旭一起走进来。
凌旭提着饭菜教育她，“都说了有什么按铃叫护工去做，你还受着伤呢！”
“我憋得慌，也想下去透透气嘛……诶？”进门后看到许鸿超，韩璃一愣，“鸿超哥？你来啦！”
她笑眯眯地走上去。
许鸿超浅浅和凌旭打了个招呼。
“吃了吗？不知道你来，不然我多买一点儿了！”韩璃把饭菜放上茶几。
“叫护工啊！”凌旭拿起手边的电话。
“那个，凌……凌总，不用麻烦了……”
不等许鸿超说话，电话那边已经接通了，“我凌旭，往周先生这边再送一份餐，都要最好的，辛苦了。”
等凌旭挂了电话，许鸿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凌总了。”
“客气了，你不要叫我凌总了吧，怪生分的，就叫我……”凌旭顿了顿。
周承渊看戏脸望向她。
韩璃也看了过去。
“叫你什么？……”许鸿超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微妙了起来。
“呃……”
这孩子是跟周承渊一辈儿的啊……虽然没大多少，也差着辈儿呢啊！
叫姐姐什么的，不太合适吼。
可是总不能叫阿姨吧？！
我也是貌美如花的漂亮姐姐好不好！
“哎，算了算了，你直接叫我大名吧！”凌旭一挥手。
周承渊和韩璃两人憋着笑，默默对视了一眼。
“那哪儿行啊！”许鸿超这个缺心眼的还没反应过来，“您是承渊的姑姑，我是承渊的兄弟，我怎么能直呼您大名呢，要叫也得叫凌阿……”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许鸿超适时收声。
他好像还没有想象中那么蠢。
韩璃没忍住“嗤”了一声。
“凌总，您叫的餐送过来了。”
推门而入的护工打破了微妙的尴尬，许鸿超暗自舒了口气，一把抢了过来，坐在了沙发上狼吞虎咽，“哎呀！我最近忙死了！今天过来又没吃，饿死我了！承渊你不知道，我恨不得换了你，躺在这么豪华的病房里！”
周承渊继续翻白眼。
这厮，还是那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韩璃有点尴尬地走到许鸿超身边，坐下，打开自己那份饭，“那个……鸿超哥，之前的事，对不起了……”
许鸿超一愣，“啊？”
韩璃的脸红了，“就是那天，我说都怪你……”
许鸿超恍然大悟，“嗨！我都忘了！气话嘛，很正常！你随便说啊，你哥我不走心的！道什么歉，我倒是真觉得对不住你们两个，搞得你们这……哎，算了算了，再说下去真的见外了！”
韩璃笑出声，点点头，“嗯！快吃吧，我觉得姑姑医院的饭特别美味！”
“我有事拜托你。”看着不远处两个嘻嘻哈哈吃饭的人，周承渊轻轻拽了一下凌旭的袖口。
凌旭收回目光，点点头，“你说。”
周承渊用气声说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韩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