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幸运准备回答时,江有汜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把要说的话吞咽了下去,支支吾吾地道:“姐姐刀工是很好很好的。”

“那厨艺也一定是很好很好的。”陆无虞一脸喜色地望着江有汜。

呃……

这一下再也没人搭话了。

喝完汤,江有汜继续埋头吃饭,不一会儿一双筷子伸到她碗里送来了一块鱼肉,鱼刺都被剔干净了。江有汜忍着想立即喝止他的冲动,把碗里的鱼肉吃了,不得不承认这鱼的味道比幸运做得好吃许多,酱汁调得也很到位。

一顿饭下来,江有汜不知不觉竟然吃了两碗白米饭,而一旁的幸运到最后只能望着空的饭盆发呆。米是按她跟江有汜平常的饭量下的,她两碗,江有汜一碗,预留一碗,今天因为菜太好吃了,她全程忙着吃菜,吃完第一碗,想再来一碗时,才发现饭锅都空了。

江有汜看着幸运意犹未尽的表情,想到是自己把她的那份饭给吃了,不由得有些汗颜,她几时变得这般能吃了,忙补救道:“你是不是没吃饱,我去买份米饭给你。”她想到幸运每顿的饭量是两三碗,今天却只吃了一碗,显然还是饿的……

陆无虞见状,忙道:“我去买。”说罢,迈开大长腿出了浮云间。

江有汜想到陆无虞跟幸运都是只吃了一碗,就她吃了两碗,更是无地自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饭量这么大,肯定是陆无虞不停给自己夹菜的缘故。

幸运趴在桌前,望着面前几乎扫**一空的菜碟,悠悠地叹道:“姐姐我真幸运。”

江有汜听罢朝她宠溺一笑:“是啊,你是我的小幸运。”

“我找到了个宝藏姐夫,以后我会有好多好吃的。”幸运一副感动得哭了的神气,望着门口。

姐夫?江有汜愣神,等醒悟过来,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从来不忍责备幸运,所以也只是用略微严肃的口气对她道:“这话以后可不要再讲。”

“姐姐,你也应该找男朋友了,我看姐夫就不错,长得又帅,厨艺又好,简直是人间宝藏。”幸运依旧嘻嘻地安利着。

江有汜真不敢相信陆无虞一顿饭就把幸运给收买了,还认姐夫?她要尽早把她那种想法从脑子里根除掉,便拉过她的手道:“找男友不能看这些,要看你是否喜欢,以后你找男朋友要记住一点,不要找花里胡哨的人。”

江有汜觉得自己这样子颇有些家长说教的意味,虽然她并不想这样,但为了幸运,她不得不说。

“花里胡哨?姐姐是觉得姐夫花里胡哨?”问完,幸运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

陆无虞就在幸运的笑声里回来了,手里除了米饭,明显还添了两个菜。他见幸运这般高兴,便对她道:“要是你能让你姐姐这么大笑一次,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这么高难度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幸运嘟囔了一句,接过陆无虞的饭菜再次开吃,“姐夫,这菜没你做的好吃。”

江有汜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阻止幸运了,只得扭过头装作没听到。另一边,陆无虞却是被这一声“姐夫”给愣住了,再看江有汜这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不由得咧嘴一笑:“幸运还小,小孩子说话别当真。”

谁当真了?明明是某人想当真。江有汜简直就要怒目而视了,然而一贯的教养让她做不出这个表情,她连忙岔开话题道:“饭都吃完了,可以说了吧。”

“那我说了啊。”说实话,陆无虞生平从未有过今日的忐忑。

江有汜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不知他的忐忑从何而来。

“请允许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我陆无虞,今年30岁,滨海人,家里没有其他兄弟姊妹,父母都有正式工作,性格温和特别好相处。我最近刚从海关退出来,9月将到学校当老师。在部队立过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四次,业务素质和身体素质可以随时接受检验。

江有汜,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情不自禁。在此,我陆无虞以12年党龄和10年军龄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忠于国家忠于你。江有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让我接受你的领导吗?”

说罢,陆无虞足下一动,全身肌肉瞬间进入紧张状态,右手迅速抬起,向江有汜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幸运刚塞进嘴里的小牛肉掉到了碗里,说实话,她还从没有见过有人这样表白的。这表白真的好霸气,好新颖,好实际,好让人心动,从家世到个人情况,最后连承诺都如此优秀,最重要的是姐夫还是个兵哥哥,而且还是传说中“活着的一等功”。

果然,好看的都上交给了国家,只是姐夫的表白怎么听着有一股子中二味道?

江有汜何曾见过这个阵仗,眼前的男人虽不曾穿有军装,但一个军礼却敬得毫不含糊,脸上的表情也是她在阅兵队伍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坚毅严肃、神圣威严,这让她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僵在了原地。

江有汜无论外在条件,还是内在性格,都是很讨人喜欢的,然而大学之前她身边一直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哥哥,那些对她有好感的男孩子也就只能拐弯抹角地找她周围的女生给她塞小纸条,真正走到她面前跟她表白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在大学和读研时期,虽脱离了哥哥的管控范围,但却一直跟着老师做课题、学手艺,个人时间是极少的。来博物馆工作后,倒是有不少阿姨热衷为她介绍,然而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人,她总觉得尴尬,因而都给婉拒了。

今天陆无虞如此旗帜鲜明地表白心意,这让江有汜很是无措,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辞去拒绝,才不至于让面前的人感觉难堪。她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所有一见钟情的感情在她心里都是流于表面、终会逝去的,但她知道被拒绝总是叫人难受的,而拒绝别人向来是她的一大难题。

“陆先生,我觉得……我不喜欢你。”江有汜结结巴巴终于把一句话说完了。

陆无虞虽然已经料到结局可能不会如他所愿,但没料到江有汜说得这般直接。得到答案,他先是愣了几秒,之后干笑了两声,重整旗鼓道:“那我过段时间再问一遍。”

呃……

江有汜虽然觉得无奈,但想着这如今的人大多没什么耐心,随他去吧。

幸运目睹了两人的反应实在是有些无趣,跟她看过的偶像剧相比,除了男女主颜值在线之外,剧情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吃完饭,收了碗筷,转去厨房洗碗,对于厅中两人的下文再也没有了期待。

陆无虞把这次的失败当做了一种试探,试探之后随即转入今日的主题,他将一张纸递到江有汜面前,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她惊讶的表情。

这难道就是破译后的内容?

然而江有汜的第一眼却是落在了这一笔锋芒飒爽又筋骨强健的钢笔字上,虽然平时见过不少好字,但是陆无虞的这笔字却很有一种龙骧虎啸的气势,一看就有数十年的功底。

将这笔字细细看过之后,江有汜开始在心底反复默念上头的内容。

“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日重相聚,海上见仙山。”

这首《淮上喜会梁川故人》原本是韦应物与故人相逢时所作,结句本是“何因北归去,淮上对秋山”,在这里却被改成“何日重相聚,海上见仙山”,用意何在?

看罢半晌,江有汜问道:“没有落款?”

“没有。”陆无虞摇头。

江有汜思忖之后,从包里拿出信件,又从柜子里取过两方小木牌,一起摆放在桌子上。陆无虞见状当即看明白了,问道:“难道这仙鹤就是落款?”

陆无虞拿起其中一块木牌在手里观察,木牌正上方刻着一个“甲”字,下方用墨笔勾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另一面则篆刻着“浮云间”三个大字。他又拿起另一块木牌,两相对比,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区别,甲字牌仙鹤的喙部点了一笔朱砂,而乙字牌却没有。

再看这匿名信上的仙鹤,无论神态,还是笔法都与木牌上如出一辙,更重要的是其喙部也有一点朱砂。这分明是想告诉他们——它们来自一个地方,出自同一个人。

但陆无虞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