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听到“沉船案”三字,唐云眉目几番变幻,最终归于平静,望着一地碎屑,并无留恋地道:“刚才妹妹所见的正是‘沉船案’的场景。”

对于“沉船案”,江有汜所知甚少,最初从陆无虞口中听说,后来她特地查过相关资料,却并没有多少收获。此刻再次从唐云口中听说,她知道以唐云的实力,得到的信息量绝对是她的数倍。

“唐——”话刚出口就咽了回去,江有汜想起唐云的较真,便立刻改口道:“姐姐对‘沉船案’很感兴趣?”

“关于明远先生的一切我都感兴趣,所有崇拜明远先生的人,一生的终极梦想大约就是破解对于世人来说谜一般的‘沉船案’。”说起这个,唐云的眼神仿佛瞬间被点燃了,有一团火在燃烧。

“姐姐请我来这里不会是以为我知道真相吧?”江有汜笑问。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提问,但唐云还是捕捉到了江有汜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探她的底。

唐云也不藏着,直接道:“我想邀请妹妹与我一同破解。”说罢,她从位子上站起郑重其事地对江有汜道,“凭妹妹在书画上的非凡造诣,凭姐姐对明远先生的了解,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定会破解这道文史界讳莫如深的谜题。”

讳莫如深?唐云对这“沉船案”的界定立刻引起了江有汜的注意,然而不等她细想,唐云一句“不知妹妹意下如何?”立刻追到了她的耳畔。

凭唐云的雄厚财力,想要找到供她驱使且造诣非凡的幕僚易如反掌,却偏偏向她投递橄榄枝,江有汜不信是因为所谓的“造诣”,更可能是她的身份——她是江雪村的孙女。从陆无虞和唐云的信息里,江有汜已基本可以肯定她的爷爷也是“沉船案”的参与人之一。

“很抱歉,我对破案不感兴趣。”不管这是不是“利用”,江有汜都不想参与其中,因为唐云反复多变的性情让她觉得危险,虽然唐云对她的态度可称得上友善。

“妹妹不再考虑一下吗?”唐云捡起那只从天柱山带回来的卷轴握在手心把玩。

唐云这般作为,江有汜自然懂得她的意思——这是在威胁她,她不答应,她就不借。江有汜想到不过是个卷轴,不借就不借,要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后续的麻烦才是不可预料的,况且她已经跟陆无虞直言不会参与他的事情。

唐云见江有汜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突然“吱”一下燃起了一簇火花,在手中戏耍着。江有汜见状,一阵心惊肉跳,文物最怕的就是水火,唐云竟在这放着满屋子文物的房间燃明火,她知道她不会真把这房子点着,但保不准就把手中的卷轴给点了。

江有汜觉得没有什么是唐云做不出来的,她当即喝止她,然而唐云却不理会她,直到江有汜说出“我答应你”,她才又悠然地吹灭了火苗。

话已出口,自然收不回,江有汜只得亡羊补牢:“不过我有个条件,不能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

唐云听罢,笑而应允。

三个卷轴她都看过了,唐云的目的也达到了,此刻提出告辞,唐云自然是不会阻止的。但江有汜的余光始终不曾离开布置在房子角落的那张办公桌,就在不久前,唐云将那个黄花梨木盒放在了它的左边抽屉里。

“姐姐这里为何会有我祖母的照片?”临走前,江有汜忍不住提出了进这间房以来,最切实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

“这里头有一段长长的故事,妹妹要真想知道的话,下次来时,我讲给你听。”说罢,翩翩然出了藏室。

下次?等江有汜回过神来,房子里已不见唐云的踪影。江有汜站起身,在室内张望了一番,便打算离开。

起初她是被唐云带着进这间藏室的,然而等江有汜走出藏室的门时,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停在了原地。

原来她们走过的木质楼梯不见了,空旷灰暗的小楼忽然间变得格外亮堂。江有汜的眼前全是一面面彩绘玻璃,她好像无意间踏进了一间玻璃房子里。她突然想起唐云起身去叫阿默送茶来的时候,在门口转动过什么开关,不知是不是什么机关?

想到这一点,江有汜立刻转身打算回藏室里,然而藏室的门却不知何时已悄然关闭。等她再转身时,脚下的地面也发生了变化——齐齐变成了彩绘玻璃地面。一瞬间,江有汜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邪门,她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身后藏室的门也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彩绘玻璃墙。

江有汜茫然无措地在玻璃房里四处敲打,最后四周响起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到了这一刻,江有汜才开始有些惊慌了,她确定自己是被困在了这间怪异的玻璃房子里。

头顶和四面的玻璃墙似乎都在转动,江有汜看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只得低头盯着地面。然而就在这静止的地面里,她忽然从玻璃上花卉的缝隙里看到了似乎有人影在晃动。顾不得仪容,江有汜直接伏爬在地面上,这一看不打紧,却是把江有汜吓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她看到了阿默那双一直以来没有焦距的眼睛。

虽然恐惧爬满全身,但江有汜却依旧大声喊道:“阿默,我知道是你。我已经答应了你们的条件,你们为何还这么做?”既然她能看到阿默,江有汜相信,阿默也定能听到她的话。

然而时间分秒过去,周围依旧没有丝毫声响。她给幸运和厉秋节发送了求救信息,最后发现手机信号栏无服务,一切都徒劳无功。虽然被阿默吓得不轻,但江有汜依旧还是密切看着地面,毕竟除了地面,其他地方她实在看不出异常。

通过这半天的观察和确认,江有汜已经发现玻璃底下其实就是真正的出口,那里的场景与之前唐云带她进入藏室前的场景一般无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开关,只是四周除了玻璃,还是玻璃,她毫无头绪。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江有汜再次捕捉到了花卉缝隙里的影动。她小心翼翼地朝底下望去,原以为又是阿默那双可怕的眼睛,谁知却是一张她从未想过的脸——陆无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确定是陆无虞之后,江有汜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陆无虞,我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声音已带着哭腔。

伴随着她这一声呼喊,面前的玻璃房子瞬间消失不见了,而她也神奇地出现在了真正的出口。江有汜还没有弄清楚眼前状况,只知道自己现在跟陆无虞在同一层,她忙不迭地叫着陆无虞的名字。

陆无虞听到有人叫自己,这声音还是他梦寐以求的,以为是在做梦。然而一转身,却见江有汜正坐在地上,他以为她受伤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抱了起来。江有汜这般焦急不安地叫着他的名字,是他从未想到过的情形,来不及窃喜,他只一门心思地关心她是否受伤。

江有汜回过神之际,发现自己正窝在陆无虞怀里,一阵脸红心跳,然而不等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平地里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唐云。

唐云站在进出藏室的入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有汜。此刻的她又与在藏室里的那个截然不同,只见她云鬓高绾,一件极衬她腰身的礼服将她包裹得玲珑有致,举手抬足风情万种。

“妹妹这么急就走了,也不等姐姐把见面礼给准备好。”她目光灼灼,犹有嗔怪。

江有汜窝在陆无虞的怀里颇有些不自在,她想要下地,陆无虞却是按着不放,她只好对他道:“我没事,放我下来吧。”确认再三,陆无虞才把她放下。

见到两人亲昵,唐云一步步走到江有汜面前,掀眉问道:“妹妹不给介绍一下?”

江有汜一阵尴尬,唐云这话明显是误会了她跟陆无虞的关系,但她不想跟她解释,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陆无虞明显感觉到了江有汜的不安,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他一把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这段时间他查过唐云不少资料,黑点不少、底线却从不碰,这样的人比什么都危险。

陆无虞素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只沉声对唐云道:“拍卖会即将开始,唐小姐去晚了,不怕好东西落到别人手里?”

唐云听罢,掩唇一笑:“落到别人手里的,我也有法子拿回来,妹妹说是不是?”

“唐小姐财雄势大,自然能人所不能。”唐云喜怒无常,江有汜不准备激怒她。

“妹妹这种心性,真叫姐姐喜欢。”说罢,她轻轻一击掌,随即阿默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