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查清其中的关系,江有汜随即又去了一趟档案馆,等回到浮云间天已经黑了。
江有汜远远地就看到浮云间还没亮灯,她心中有些诧异,按理这个点幸运应该在大厅干活了啊。浮云间关门的时候常有,但晚上不开灯的时候绝无仅有,这还是江有汜三年来头一次见浮云间晚上不开灯。
江有汜掏钥匙开门,拉开灯,八仙桌上搁着幸运的电脑,还有一只小鹿。江有汜有些诧异,叫了声“幸运”,却没人应。她放下东西,上楼去,想到幸运一直都是个夜猫子,应该不会在这个点睡觉。如果睡觉,那定然是生病了不舒服。
江有汜有些着急,又加快了脚步,推开门,客厅漆黑一片,幸运的卧室也不见有光透出来。她走过去先是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答,她又道:“不说话,姐姐就进来咯。”说罢,拧开了房门,却见**空空的,被子整齐地放在床头。
看着这空****的房间,江有汜忽然有些慌了。
她慌不择路地跑下了楼,从浮云间跑到后院,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跌倒在了泥地里,摔破了膝盖她都浑然不觉。爬起来,她就又从后院蹬蹬蹬地跑上了二楼,最后去了昨天跟幸运一起收拾过的阁楼。阁楼漆黑一片,杳无声息。
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江有汜都翻找了。她觉得幸运一定变成了豌豆姑娘藏在了她忽略了的地方,在逗她玩。
要不然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会去哪里呢?从她来到浮云间,就没见幸运去过别的地方。一想到这一点,原本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的江有汜,又站了起来,在大厅里转着圈,口中念念有词:“对,我应该去找她!我去找她!”
江有汜推开浮云间的门正准备出去,却正好一头撞在了准备扣门的陆无虞身上。
陆无虞一把扶住了江有汜,除了那次在簌溟山庄,他还从没见她这般慌张过。他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江有汜一抬头,陆无虞便看到她的眼睛一片空茫,没有了平日的波光。
他焦急地问:“囡囡,发生了什么事?”
江有汜听到陆无虞的声音,眼神忽然就恢复了神采:“幸运不见了,你快帮帮我,我哪儿也找不到她了。”说着说着,大滴的眼泪从江有汜的脸颊滚落。
见到江有汜哭了,陆无虞立刻慌了神,伸手便要去给她擦眼泪,却被江有汜拦住了,固执地摇着他的手臂:“你快去帮我找,除了这里她没地方可去啊。”
听江有汜说起,陆无虞这才注意到今晚浮云间的异常。
往日他来浮云间,幸运都坐在面前的八仙桌上,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做手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浮云间没看到幸运。幸运不在浮云间,连他都觉得奇怪,这对江有汜来说,恐惧无疑会加倍放大。
陆无虞把江有汜扶到椅子上坐下,蹲到她面前,像哄着手足无措的孩子,道:“囡囡,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直到这一刻,这才注意到她裤子上膝盖的位置渗出了血迹,周围还有一些泥土。看到这个,陆无虞立刻就猜到江有汜应该是去后院找幸运时摔跤了,因为整个步云里也只有浮云间的后院还是泥地。
“囡囡,药箱在哪里?”陆无虞依旧半蹲在江有汜面前,他的声音轻而缓。
江有汜有些精神恍惚,她不知道陆无虞要药箱干什么,她只固执地问:“我们该去哪里找幸运呢?”
陆无虞觉得这样子下去不行,得找点事给江有汜做。
打开桌上的电脑,调出摄像头里今天存储的画面,时间拉到江有汜去上班的时候。随即,他把电脑移到江有汜面前,对她道:“囡囡,这是浮云间今天的摄像视频,你帮我看看幸运具体是几点离开的,好不好?”
一直呆愣着的江有汜,好似突然找到了目标,终于醒过神来了,当即扑到电脑跟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里浮云间门口的画面。
趁着江有汜专心看视频的功夫,陆无虞开始在浮云间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收在柜子里的药箱。从药箱里取出消毒酒精和消炎药,他就又蹲在了江有汜面前。
江有汜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画面,生怕错漏了什么,以致陆无虞蹲在她脚边她都没有察觉。
陆无虞轻轻地将江有汜的裤子往膝盖上头卷,好在江有汜穿的衣服向来宽松,裤子很轻松地就撸到了膝盖上头。随即江有汜不怎么见日光的白皙小腿就露了出来,在这一片白皙里,膝盖上又青又肿还染着血渍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目,可见当时摔得不轻。
用棉球沾了点酒精,虽然陆无虞尽量控制了力道,但江有汜还是不由得呲了一下牙。
腿上的刺痛让江有汜从视频画面里回过神来,她这才注意到陆无虞在做什么。若是往日她不仅会一下子逃得远远的,说不定还会骂他趁人之危,但今天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把卷上来的裤腿捏紧了一些。
“会有点痛,忍着点。”对于江有汜的反应,陆无虞虽然诧异,但他能感觉到她在慢慢接受自己,这让他不由得心生欢喜。
江有汜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看着视频。
边上药,陆无虞边对江有汜分析道:“幸运是在17点23分被人带出浮云间的,全程都没有反抗,从她的反应来看,她跟这人或许认识,但她的神色却又有些排斥。由此可以判断,幸运是被一个她拒绝不了的人带走的,或许当时她受到了什么胁迫。”
听到陆无虞说起视频内容,江有汜才知道他已经看过了。叮嘱她看,也不过是想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想到这儿,江有汜不由得对陆无虞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她真诚地道:“谢谢你,陆无虞。”
江有汜从没想过自己能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让一个陌生男人这么迅速地侵入自己的生活,甚至不由自主地信任他、依赖他。这其中的改变只有她自己知道意味着什么。
陆无虞对江有汜宠溺地一笑:“小傻瓜,谢什么,我们迟早会是一家人。”说罢,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江有汜的小鼻子。
听到“一家人”三个字,想到自己的心意,江有汜不由得有些羞赧地偏了偏头,将视线重又落到了幸运没来得及收拾的桌面上,那只小鹿还剩下抛光一道工序。
药上好后,陆无虞对江有汜叮嘱道:“膝盖是活动部位,包扎没有露出好得快,晚上不要沾水。”说罢,他把一根裁成布条的纱布系在了江有汜挽起的裤腿上,说道:“这样系着,走路的时候,裤子就不会掉下来擦到伤口了,你走走看。”
虽然觉得半截腿露在外面有些奇怪,但江有汜还是听话地起身走了几步,裤子果然没有往下掉。被一个男人如此事无巨细的关心着,暖暖的,像身在白云里,这种感觉江有汜此前从来没有过。
“幸运是孤儿,有什么理由胁迫她呢?她会不会有危险?”江有汜一想到幸运,便又不由得焦急。
“幸运没有反抗就跟那人走了,想来是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鉴于幸运的特殊情况,我们还是需要报警。一会儿我去警察局把步云里周围的监控调出来,看能不能查到车牌号之类的信息。”对于幸运在这个时候失踪,陆无虞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但他没有把这份担心说出来。
既然有了方向,江有汜也不盲目着急了,趁着陆无虞在这里,她便把今天调查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陆无虞听到浮云间背后的主人姓孔,心中那道紧闭的门一下子被人从外头拉开了。浮云间或许就是浮云计划中的一环,而这孔先生很可能就是四人留在国内的对接人。
由此可见,江有汜受夏先生叮嘱不对外吐露他的身份,对方想保护和隐藏的从来不是他自己,而是这躲在更深处的孔先生——浮云间真正的主人。
自从前几天在父母家看到那两封信,陆无虞便一直在调查他们的身份,但因为年代久远,可供利用的信息实在太少,以致始终没有查出眉目,谁知江有汜先他一步找到了线索。
孔先生祖籍埠州,只有他是中间人或者更密切的关系,江雪村夫妇被安葬在埠州的理由才有可能成立。
那通知下葬的人又会是谁呢?
听陆无虞说起她祖父母被安葬在埠州的事,江有汜随即想起了从珠市回来后不久,她跟爸爸在视频里做过一次详谈。江有汜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那个送玉来的人曾告知江逾白他的父母葬在埠州。
结合江有汜补充的信息,陆无虞随即联想到给江家和陆家送信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人显然知道四人的关系,那是否他也是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