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灯大会是今年埠州城的大事,此时街头洋溢着节日的热闹氛围,各种传统的民俗活动纷纷上演。江有汜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一眼瞧见了那面“吉凶问卜”的巾幡。
江有汜激动地拉着陆无虞的手往巾幡前头凑,她想去告诉那位老人家,他的卦很灵,她等的人回来了。
见江有汜这般情急地拉着自己往人群里钻,陆无虞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一面跟她走,一边借着身形优势护着她免被其他人碰着撞着。等江有汜终于停下脚步,陆无虞便看到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不是那救了他转头又溜走的老道是谁?
陆无虞身体恢复之后,便在山里寻找老道的踪迹,几番搜查无果,想着数日不曾跟江有汜联系,恐她担忧,便只得先悻悻下山。谁知第二天就能在这埠州街头跟他碰个正着,并且还是江有汜带的路。
“你认识这位老先生?”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看到江有汜点头,虽然陆无虞很想感叹一句缘分妙不可言,但他总觉得这其中不简单。等听到江有汜说起“就是他告诉我你不会有事,我从来不知道算命可以这么准”,他更觉得这老道出现的时机值得商榷。
“就是他救了我。”陆无虞望着忙得不亦乐乎的老道,总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别有深意。
陆无虞语气平平的一句话,却是让江有汜听出了别样的味道,这其中似乎不是什么巧合。
两人排在等着算卦的队伍后面,听着人群里的议论。
“浮云观的道长算卦可灵验了,每年放灯大会他都会下山免费给大伙算。去年我赶巧回娘家了,今年我一早就从乡下来了。”
“可惜那浮云观在那么个地方,一般人想去还真去不了,每年也就等着这一天。”
……
听到说起浮云观,两人对视了一眼,这老道若是跟“浮云计划”无关,那这几日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未免过于凑巧。
不好插队,两人一直临近日中才堪堪排到了老道的面前。此时,江有汜的脸被晒得通红,要不是陆无虞替她挡住了一部分阳光,她恐怕就要中暑了。
到了跟前,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老道。老道始终闭目养神,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们也不急,只耐心十足地等着。
老道等了半晌没等到动静,依旧闭着眼睛说道:“写个字吧,要算什么?”
江有汜俯身就着面前的纸笔写了两字,说道:“写好了。”
老道听到这个声音,倏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对他笑得很是促狭,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是你们啊,你们两个不用算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没跑了。”
“我还以为您老会当做不认识呢?”陆无虞笑得有些玩味。
“你这么个帅小伙,看到你,老道我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老先生说话依旧这么有趣。”看着这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儿,江有汜随即道,“到了饭点,不如老先生跟我们一道去吃顿便饭?”
“还是你这女娃娃近人情啊。”说罢,老道也不推迟,收了巾幡便跟着两人走了,留下身后一排等着他算卦的人,他扬了扬手道,“今年就到这儿吧。”此话一落,便引来人群的一阵不满,随即他又补充道,“放灯大会最后一日老道再来,且散了吧。”
等人群散去,陆无虞便问道:“老先生所在的道观是浮云观?”
老道闻言看了一眼陆无虞,深深叹了口气:“看来是宴无好宴啊。”
陆无虞微微一笑:“老先生既然能为众生下山布道,想来是不怕人打听的。”
“老道我在这埠州城可是叫得出名号的,哪会怕你们打听?”说话间神色颇为自得。
“原来老先生是用威名吓退了那帮匪徒啊?”陆无虞笑得有些意有所指。
“你这小子——”老道似乎被陆无虞的话噎住了,半晌才道,“也罢,你确实是被人救下的,不过救你的人可不是老道我,老道自然不能居这个功。”
“救我的人是谁?如今身在何处?”陆无虞追问。
“自然是在这天地之间。”老道用手中的拂尘上下一挥,由天入地,像个得道的仙家。
“……”陆无虞有些无言以对,这老道摆明是在跟他打太极。
“老先生可否带我们去见见那人?”江有汜看得出陆无虞的郁闷,当即问道。
“救他的时候没让他瞧见,定然是不想让他瞧见,人家或许就想当个神仙,你硬要拉他下凡,你这女娃瞧着挺灵性的,为何变得这般俗气?”老道双眉微蹙,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江有汜。
一瞬间,江有汜被堵地说不出话来了。
看江有汜被怼,陆无虞便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朝她宽慰地笑了笑。他家囡囡也是为他才变得俗气的,何况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俗气!这半天功夫他已然看出老道一直都在刻意回避他们的提问,越是回避,越是说明老道心里有鬼。
忖度片刻,陆无虞笑道:“老先生这下山忙活了大半天,想必是早饿了。”
见陆无虞忽然打住了话头,老道微眯着双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摆了摆手:“你这小年轻心眼多,老道我这饭不吃也罢!”
听到这话,陆无虞忍不住在心底嘀咕,心眼再多,也没您老心眼活泛,但口中还是极为谦恭地道:“老先生是埠州的名人,能掐会算,在你面前动心思,您老岂不是一掐一个准?”
陆无虞此话一出,老道瞬间觉得舒坦了不少,频频点头,捋着几缕不甚花白的胡子,高深莫测地点评道:“年轻人干啥都不能心浮气躁,不能失了大局。”随后,兀自挑了家餐厅率先走了进去。
听到这话,陆无虞跟江有汜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却已然是对老道的看法达成了共识。
老道进了餐厅,左右扫视了一眼,问道:“雅间在哪里?”
侍者还是第一次看到道长来用餐,他们的餐厅是埠州唯一一家五星级餐厅,听到道长的问题,他一下子竟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才道:“您是一位?”
“后头还有两位。”老道指了指身后。
侍者这才将注意力转到门外,一对极为养眼的男女走到了他跟前,男人随即道:“三位,包间。”俊男美女搭配一个道长,这样的组合怎么看怎么怪。
三人进了包间,陆无虞直接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老道。老道也不客气,他也不看菜单,却是直接让侍者报菜名,想吃的就回一个字“点”,接下来陆无虞和江有汜便听到一溜的“点点点”。
侍者看着已经点了的,忍不住开口道:“已经13道菜了,还要点吗?三位怕是吃不完。”
“吃不完我打包,”老道接过侍者的平板看了看点好的菜,又道,“13不好听,来个双的,加道红酒烩牛肉。”
点好菜之后,侍者又来到陆无虞跟前,那意思不言而喻,道长怕是付不出这一桌的饭钱。陆无虞没有看侍者递过来的菜单,直接说道:“就照这个上。”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老道也不客气,来一盘吃一盘。陆无虞和江有汜目睹老道这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吃法,觉得挺有意思的,到最后,两人都放下筷子看着他吃。
老道吃完饭,打了个饱隔,抹了下油光发亮的嘴巴,才慢吞吞地道:“老道我几十年没吃得这么痛快了,你们这小年轻有眼力劲,没在我吃饭时找我不痛快。”
闻言,陆无虞笑道:“我们哪敢找您老的不痛快,不过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老道我从不占人便宜,左不过吃人嘴软,”说罢,老道喝了口茶,见对面一脸喜色,不由又道,“话虽如此,我可只回答你们一个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老道松口,江有汜也顾不得矜持,当即补充道:“一人一个。”
“既然是你这女娃子开口,老道就答应了。”老道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我昏迷前把一份重要的东西藏在了附近的一棵松树底下,等我后来再去寻时,却是不见了,老先生知道去了哪里吗?”
虽然陆无虞觉得被蒙面人拿走的可能性不小,但他当时藏得很仔细,而且蒙面人出现的时间与救他的人出现的时间相差并不大,如此看来,被其他人拿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你说的可是这个东西?”老道听罢,当即伸手进衣兜掏出了一个物件放在手中把玩着。
陆无虞见状,立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三两步到了老道的面前,躬身道:“正是此物,多亏老先生援手拾得,不至于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说罢,便伸手等着接东西,谁知老道却是把手一收,直接将东西塞回了自己衣兜。
“东西是我捡的,可不是我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