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谈话之后,陆承非就把陆超然留下的那个匣子给了陆无虞。

此刻江有汜看着匣子里陆无虞说过的那封匿名信,信的内容是通知梦石夫妇下葬在埠州。同样的信息,为什么那人选择给陆家写信,却亲自去江家报信呢?

陆无虞见江有汜也是一脸深思,想来她跟他一样在猜那人是谁。然而在目前这种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即使再多冥思苦想也是多余,他转而说道:“想不想看看我小时候的样子?我还没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呢?你那儿有吗?”说着,把相册翻了出来递给江有汜。

江有汜接过相册,随手翻开一页,上头并排站着五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还没等她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陆无虞就说了出来,“这是初一的时候拍的,我们几个去市里参加比赛,看得出来哪个是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江有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人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多显眼吗?虽然都是一样的校服,一样稚嫩脸庞,但就像网上一些人说的,好看的人即使披着麻袋都是好看的,何况还是这种充满青春朝气的校服?

“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瘦。”江有汜指着站在五人之中看起来显得有些文弱的男孩子说道。

陆无虞接过照片看了看自己,皱着眉道:“好像是有点瘦,”说罢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尖,说道,“以前有些挑食,囡囡小时候呢?”

小时候?江有汜仔细想了想,才道:“好像比现在胖点。”

“哇……”陆无虞情绪忽然雀跃了起来,他放下照片捧起江有汜的脸说道,“那我要争取把你喂胖!”

“小池说,想把你喂胖的人都心怀鬼胎!”说罢,故意朝陆无虞笑了笑,似是觉得他真的心怀鬼胎。

“呃……”陆无虞似有些语噎,转而就露出了个别有深意的笑,“我不能怀胎,你能!”

这人——江有汜郁闷地瞪了他一眼,最后犹觉不解气,又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陆无虞好似吃痛了,一阵“啊啊啊”乱叫,江有汜担心他乱叫把他爸妈给引来了,便伸手去堵他的嘴,谁知陆无虞就势用舌尖在她掌心舔了一下。江有汜一瞬间好似被电了一般,当即松了手,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敢!

陆无虞看江有汜一副又震惊又羞恼的神情,他自己倒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一种特别的愉悦感。他用眼神示意江有汜往门那里看,江有汜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门,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故而用眼神回问了过去,她这刻实在不想理这人。谁知陆无虞下一刻,却说道:“门关了,他们不会进来。”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江有汜怒极,气极,这人总能用各种方式挑动她的情绪。她想起刚才在电梯口听何医生说了他一句“这会子能皮了”,实在是太对了,自己怎么就没发现他最近是越来越皮了呢?

陆无虞见江有汜似乎是真恼了,一个人坐在他的**,手中还拿着之前从相册里取出来的那张照片,却是不肯再看他。他凑过去坐在她边上,也去看那张照片,故作赌气地说道:“难道我现在的样子还不够囡囡看的吗?”

“谁在看你了?”江有汜不理他,撇过脸去,却依旧还是拿着那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人道,“你看这人就比你长得高。”她故意指着五人中那个高个子男孩,江有汜知道自己这话很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意思,但她就是想说。

“囡囡是嫌我现在不够高?”陆无虞故意从**站起来,站到江有汜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视着自己。

江有汜才不想被他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执拗地转过脸,依旧睁眼说瞎话:“也许他现在依旧比你高。”

“莫非囡囡喜欢身高2米的巨人?”陆无虞故意笑问道,“2米的巨人也不能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来,还不如我这能屈能伸,比巨人也就矮一丢丢的小巨人,你说是不是?”说罢,忽然就矮下了身子蹲在了江有汜面前。

江有汜一直绷着的脸却是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却依旧说道:“要是我就想要那星星呢?”这一刻江有汜似乎一下子就get到了恋爱中男女吵架斗嘴的感觉,说实话,她竟然觉得挺好玩的。

“在海上生活的那段时间我喜欢观星,那些年我一共发现过三颗不曾被记录的小行星。因为只是喜欢,感觉它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份心情就像揣了个宝石在心里,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向星协提交过它们的信息。”

这还是江有汜第一次听说陆无虞有观星的爱好,但她不太能理解,她要的“星星”,跟他一直揣在心里的“星星”有什么关系。

“根据星协命名规则,小行星是目前各类天体中唯一可以由发现者进行命名并得到世界公认的天体。既然囡囡想要星星,那我就去给你提交一份命名文件,用你的名字命名一颗星星送给你,你说怎么样?”

用我的名字命名的星星?江有汜被陆无虞这个提议惊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她刚才不过是想故意为难一下他,谁知他却是当真了,江有汜赶紧道:“你还是继续把它们当做‘宝石’收藏着吧。”

虽然被江有汜拒绝了,但陆无虞觉得自己刚才的提议很不错。他迄今也没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给江有汜,那不如就送颗星星给她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何医生来敲门了,叫他们去吃饭。

江有汜从没有想过导师陆承非就是陆无虞的爸爸,因为在学校光姓陆的教授就有三个,所以她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还吃到了导师亲手做的饭,江有汜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直以来从没有设想过的东西,在触不及防中落在了她的手心。

饭桌上多少会聊些家常,说起两人认识的经过,陆无虞先一步删繁就简地抢答了,直言陆教授、何医生好奇心过重。江有汜全程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何医生一见她碗里空了,就叮嘱陆无虞给她夹菜。而导师给江有汜的感觉也与在学校时很不同,似乎话更多了些,人也变得格外和气。

没人陪着喝酒,陆教授就自斟自饮,小酌几盅之后,他问:“你爸爸是做什么的?”然而他话音刚一落地,他的脚就被何医生在桌子底下给踢了一下,“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问这些做什么。”

陆教授知道何医生的意思,人家姑娘第一次到家里来就问这个不太合适,但他觉得问问这个并也不打紧,所以他借着酒兴说道:“我就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未来亲家,日后迟早是要登门拜访地嘛。”

江有汜一进到这个家庭,就能感觉到这个家的生活气氛,跟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很相似,所以她并没有感到什么陌生和距离感。听到陆教授想要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江有汜也没多想,便把爸爸在造船厂当总工,妈妈在审计局工作的情况简单讲了一下。

陆教授、何医生在看到江有汜的第一眼就认同了她是陆家儿媳妇的身份,当听到江有汜说到自己的家庭情况时,他们并不意外。虽然好姑娘未必都有良好的出身,但一个好的出身对于培养出优秀姑娘的重要性,他们太清楚了。

饭毕,陆家两个男人负责收拾残局,江有汜则被何医生叫进了房里。

江有汜站在一旁,看着何医生从柜子底下拿出了一个木匣子。木匣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暗红色匣面上的雕花繁复而精美,并不比博物馆里收藏的那些木漆器逊色。接着何医生又从另一个柜子里找来了钥匙,江有汜这才注意到匣子上挂着枚精巧的锁头。

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何医生打开了匣子,江有汜看到里头的东西不由呆住了。何医生一件件地往外拿,一件件地给她说这些东西的故事。江有汜即便不是恋财之人,也忍不住在脑海思考这些东西的价值。

“这些东西现在也没人戴了,都是那小子太奶奶留下的。他们家以前是个大家族,留了些东西,能留到现在的也就九牛一毛了。”说着就取出了一只嫩黄的玉镯子给江有汜套在了腕中,“如今时兴中国风,这东西我看现在也有不少小姑娘戴;那些钗啊、环啊的,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拿去。”

正当何医生拉着江有汜的手欣赏戴在她手中的黄翡时,陆无虞推开了门,却是没准备进屋,只靠在门框上,说道:“何医生这是准备分配传家宝吗?”陆无虞一直知道何医生有这样一个匣子,小时候他贪玩还偷偷打开过,却是被何医生好一顿批斗。

“你来了正好,你们俩一起挑一下,选两颗宝石,到时候去店里定做一个戒托镶上去,就当是结婚戒指。”说罢,就把打磨好的不同颜色的宝石照旧用那丝绒布托着递到两人面前。

陆无虞却是没去接,只说道:“我们已经有了结婚戒指,这个就留着吧。”说罢,他朝江有汜看了一眼,那眼神不言而喻。

江有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两枚黑玉指环,只不过,她的那枚早已不知所踪,陆无虞的那枚虽然知道是在孔怀礼手中,但想要再拿回来并不是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