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刑楠醒了过来,车窗外面一张模糊却陌生的男人脸孔让他皱了皱眉,随即,从脑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的眉毛纠成了一团。转下车窗,刑楠发现,外面下雨了,很大的雨,不过之前自己听到的敲车窗的声音似乎也不是错觉。
“你们没事吧?车子……停在路中央。”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戴着眼镜而雾气朦胧的脸上看不清他的眼睛,刑楠的视线向下,忽然注意到男人穿的赫然是邮差制服……
邮差……信使……刑楠的眼皮一跳,头更加疼痛。昨天,好像撞到了什么,然后自己就晕过去了,再然后……奇怪,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雨幕层层,周围除了那名邮差,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
不过尸体、碰撞……哪一件事都是他暂时不想让人知道的,于是,刑楠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谢谢,表示自己没有事情,只是累了。
“那个……雨有点大,请问哪边是通往市里的路呢?”这是实话,眼前这种情况,刑楠确实有点迷路,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条公路上,可是公路两端尽被雨幕淹没,他顿时雾煞煞起来,趁着现在有人,问问比较保险。
那名邮差样子的男子没有立刻回答他,被对方静静凝视半晌,就在刑楠被盯得心虚之际,那名男子忽然开口了,指向刑楠他们车头的方向,“那边,应该是那边吧。”
“啊,谢谢啊。”向对方客气的道了谢,刑楠重新关上车窗,然后开始检查自己旁边同伴的情况,他用了足足十分钟才将剩下四人一一摇醒。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一看到对方醒来,刑楠立刻不客气的发问。
“啊?能有什么?不就是发现了一截……指……头……天啊!”记忆一下子回笼,杨洋原本残存的睡意一下子没了。
“再然后我们的女魔头撞到了路边的障碍物。”苍白着脸,同样刚刚被人摇醒正在起床气的杜伊没好气的回答。
“女魔头?”郑荣挑眉。
“‘女’司机,‘磨’合期,‘头’一次上路,简称女魔头,指的是徐梦瑶啦!”杨洋笑着说,然而他的笑话没有一个人附和,车内的气压极低,配上外面的雨声,一时很是低迷。
“我……我害怕,就拼命的开,然后开到半路,好累好害怕,结果、结果就睡着啦……”低着头,徐梦瑶嗫嚅。
“还好这里没有人经过,那个……我们在别人眼里肯定很奇怪。”岔开话题,杨洋忽然开口。
“不……事实上……我刚刚见到一个邮差……”想了想,刑楠还是说出了自己刚刚见到第六人的事情。
“糟糕!那家伙不会觉得我们奇怪吧?”郑荣立刻重新吊起了心脏。
“能、能有什么?我看你是心里有鬼,我们不就是发现一截手指头而已么?你们看那些黑社会的电影,不是动不动就让人剁小指么?
“搞不好咱们发现的就是哪个黑社会分子犯错被切下来的手指,那些东西垃圾桶里多的是,你就……你就当作壁虎的尾巴好了!”不愧是杜伊,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小时候凶巴巴的样子。
看得出她今天是特意穿得女性化一点的,可惜,从头到尾,杜伊说话一直都是小时候的假小子老大风范,一点淑女样都没有。而从小就很文静的徐梦瑶虽然举止打扮很淑女,可惜这么一折腾,眼线眼影全部花了,看着极是狼狈。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集体干笑了几声。下车检查了车子,发现没什么问题,雨把车子冲洗得干净,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然后掉头踏上归途。
之前那个邮差指了错误的方向,刑楠皱了皱眉,决定再见到那个邮差时要他好看,不过还是想想而已,真的见了那个邮差,刑楠觉得自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毕竟,这个夜晚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几个人之后并没有联系,回到家之后,刑楠连澡也没洗,直接就上床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被衣服上大片的血迹吓了一跳。
看着昨天出门穿的T恤上面狰狞黑红,刑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乱跳起来。这种血量,白痴也知道不正常,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全身脱光光,仔细查看确认血迹不是自己的之后,刑楠开始犹豫,十分钟之后,他拨通了杨洋的手机号。
“那个……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谁受伤了么?”
“啊?什么受伤?你说什么呢?”电话另一头的杨洋愣了愣,然后很快用他一向轻快的声音否认。
“……可是,我昨天穿的衣服上有好多血迹。”
电话另一头,杨洋没有说话。
“我昨天没有发现,早上才看到的,那个……血太多了,我有点……”
“那个啊……是我大意了,昨天徐梦瑶好像扭到手,她说手疼来着,不过那时候只是个小伤口,可能血是她的吧,没关系,你看昨天的车还不是她开回来的么?没事的!”
“啊?哦……”
“那个,昨天事情搞成那个样子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们再约你出来啊,下一次我们好好喝一顿,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店,酒水便宜,女士免费,我们可以喝个够!”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和昨天无关的话题,刑楠和对方客套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盯着电话好久,刑楠将视线转到床边的闹钟:十点二十三分。
他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床过,日夜颠倒的生活让他几乎忘记了上午阳光的滋味。
趴到**又是一阵大睡,晚上八点的时候,刑楠准时出门。
昨天摘掉的那些耳钉鼻环全部各就各位之后,刑楠随便穿了件衣服,然后骑机车到最近供职的那家酒吧上班。
他是那里的驻唱,客人点歌,然后他唱,唱别人的歌,什么流行唱什么。高中大学的时候还组过乐队有过出道的梦想,然后大学毕了业,当时乐队的成员纷纷成了公司职员,被剩下的刑楠就再没做过歌手的梦。
偶尔会想想以后怎么办,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索性就不再思考。
今天刑楠的运气不太好,歌刚唱了半首,台下的客人忽然打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他竟然冲过去劝架,身上平白挨了好几拳头,直到警察来了,将打架的双方拉去警局喝茶为止。
警察来的那一刻,刑楠反射性的后退了,一直缩在吧台后面最不起眼的角落,心里没来由的心虚。不过事实上,警察并没有抓他,甚至连审问都是酒吧老板出的面,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因此提前下班。
“阿楠,你受伤了!”就在刑楠走到休息室拿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忽然,同间酒吧工作的小李叫住了他。
“啊?什么?”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刑楠慌不迭收了收全身的肌肉:奇怪,不疼啊……
“衣服!你看!好多血!”小李一脸慌张的跑到他身边,飞快的拉起了他的上衣,刑楠的胸背瞬间裸在了白炽灯下,这下换成小李不解。
“哎?怎么什么都没有?”
“废话,你非要我有点什么不成?八成是沾到别人的血。”没好气的,刑楠重新拉下自己的衣服,从衣柜里拿了备用的衣服换上,刑楠离开酒吧。
刑楠飞快地走着,用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回家,走到卧室床边,刑楠急急剎住了脚步。他的心跳得飞快,可是却不完全是因为快走的原因。
将袋子里刚才换下的T恤拿出来,刑楠将衣服展开,借着台灯的灯光细细看去,他的手先是微微颤抖,然后越抖越厉害。“……这两个痕迹……好像……”
眼前摆着的有两件T恤,一件是地板上的那件昨天穿过的T恤,另一件则是刚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此刻,两件完全不同的衣服上的血迹,竟是出奇的相似!
“怎么会……”心烦意乱,刑楠脑中一片空白,咬紧牙关,他最终将两件T恤卷了起来,团在一起扔进了垃圾桶。进到浴室,烧上水,坐在**等待水开,然而最终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坐立不安的刑楠冲进浴室,开始洗澡。
旧式的加热式热水器果然不行,水在刑楠冲头的时候就开始变凉了,不喜欢冷水洗澡的刑楠咬了咬牙,坚持将头上的泡沫冲完,关上莲蓬头的开关,正要出去的时候,浴室的灯却忽然暗了下来。
“哎?”浴室的灯泡坏了么?刑楠愣了愣,随即抬头看向头顶。
该死!什么也看不到……懊恼的想着,刑楠抬起脚,抓起毛巾向外面走去。然而,本来想要抓毛巾的手却扑了个空!非但如此,触手那种奇怪的触感……
泥土……不敢相信的又在原地抓了抓,甚至在鼻端嗅了嗅,竟然真的是泥土!
天——谁来告诉他,他怎么会在浴室里抓到泥巴?!
非但如此——
“该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双脚浸泡在水中,刑楠呆愣住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向前!一动不能动,他现在竟是被挤在一个相当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绝对不是他的浴室,他的浴室虽然非常小,可是不至于让他产生一种自己被夹在里面的感觉!拼命的伸长了脖子,刑楠向上蹭,忽然——
一个冰冷的东西重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愣了愣,刑楠颤抖着,费了好大的气力,用左手摸向那个砸在自己肩膀的物事。
“天……”他先是摸到了丝状的物体,然后……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砸在他肩膀的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对方是那样冰冷,那样熟悉的冰冷,刑楠立刻发觉对方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冰冷黏稠的**,顺着他的脖子,从对方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好……熟悉……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架,大滴的冷汗从刑楠额头慢慢淌下来。眼底慢慢变得潮热。
“妈妈……爸爸……老师……快来人啊……我好怕!”
童年时候噩梦般的两天内的经历忽然再现,刑楠瞬间泪流满面。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个最为惧怕的地方,而现在,刑楠发现自己正在那个地方。
这里,是当年那个地方。
湿润的泥土,冰冷的石板,还有从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留下来的细小水流。
心里无比恐惧着,刑楠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减少呼吸的次数,在不能确定这里氧气数量的情况下,呼吸次数多一点,就越向死神靠近一步。
他挪动手指,颤抖着摸上冰冷的泥壁,向上?向下?该死——他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后知后觉的,他发现自己的口里竟然也塞满了泥土,慢慢地将泥土一点一点从口中吐出,那种土腥味让他想起了虫子的尸体。
“哈……”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绝对不属于自己的响动!
哭声!鸡皮疙瘩骤然起了一身,刑楠感觉毛骨悚然,呼吸屏住,刑楠僵硬的维持在原地,果然是哭声,极细极细,呜咽着,更让刑楠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脚下……
在他的脚下,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他的脚!那是一种极其冰冷的触感,直接的摸上了他**的小腿……
“不!”闷吼一声,刑楠用力向下踹去!
然后——
刑楠重重摔倒在硬硬的地板上,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浴室。不敢相信的爬起来,虽然周围一片黑暗,可是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这里分明是自己租来的小屋没错。
“该死……电匣跳匣了么?”轻轻的骂了一句,惊魂甫定的刑楠怀疑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试探性的跺了跺脚,确定自己所在的确实是自己家没错以后,围上浴巾,走出去在外面摆弄了一通,喀嚓一声响,电闸重新被拉上,室内再度一片光明。
“该死……该死……”将音响打开,将声音开到最大,刑楠放下遥控器,看了看自己,不意外的发现刚刚洗完的身上又附了一层冷汗。
坐在电视对面的单人**,刑楠将身体向后仰去,闭上眼睛,他重重呼了一口气。
手里的异物感让他动了动。
“那是什么?”并没有太在意的将手伸到头顶,刑楠将手掌张开,然后——
一截断指从他的手心直直砸到了他的脸上。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脸苍白的刑楠从**弹跳起来,那截断指在慌乱之中掉在了地上,刑楠盯着那截断指,原本踏地的脚都收了起来,在**缩成一团,刑楠感觉一头冷水从脑门灌下,冷得他牙齿上下打架!
怎么回事?这截指头是谁的?该死——是那天的断指?那天的断指为什么会在自己手里?天——脑中乱七八糟缠成一团,刑楠彻底慌了。
离开!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管怎么样,先离开再说!
这个念头最终占据了刑楠的全部思绪,匆忙穿好衣服,刑楠拉开大门就要外出,却在大门打开的瞬间被吓了一大跳!
门口赫然坐了一个女子!长发及肩,就那么低着头,手抱着身子,就那样坐在那里。
“你、你是谁?这么晚、晚了……你坐在这里干、干什么?”勉强将质问的话说出来,刑楠紧紧抓着铁质大门,仿佛那就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那名女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张脸……
“徐梦瑶?”刑楠彻底愣住了,那名女子就是他前几天见到的儿时好友徐梦瑶。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可是这样一来,刑楠心里又有了新的问号。
徐梦瑶却只是仰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徐梦瑶巴掌大的瓜子脸显得格外瘦削苍白,宛如幽灵一般的青白。
“你、你这是怎么了?总之……站起来先。”愣了半晌,总算反应过来的刑楠慌忙弯腰将徐梦瑶扶起,却在看到什么之后一下子松了手。
血!好多的血!
刑楠这才发现,徐梦瑶衣服上的红黑之色竟然都是血迹!刚刚因为她蜷缩的动作而不明显,自己刚刚这么一扶,那些大块的血斑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看着徐梦瑶摇摇欲坠的身体,刑楠如梦初醒般想要再度搀扶。然而对方的身形虽然晃动,可是毕竟还是稳住了。
“你……你受伤了,受伤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对了!要去医院!我们要去医院!”
慌乱中,一条明路忽然出现在刑楠脑中,小心的将徐梦瑶扶住,刑楠扶着对方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徐梦瑶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后座,刑楠飞快坐上副驾的位置。
“快!最近的医院!”急吼吼的对司机说完,刑楠绷住脸,心里越发焦躁。
路上竟然碰到了堵车,据说是出了什么事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方的车子却一点移动的倾向也没有,刑楠焦急着,想起后座需要就医的徐梦瑶,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后座。
不可置信的打开车门,刑楠跳下车子,拉开后座的车门——
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血迹!甚至连头发也没有一根!
徐梦瑶,就这样消失了?!
之后几天的日子,刑楠用尽一切方法,得到的却是徐梦瑶失踪的讯息,她的同事已经报了案,距离警方真正发单查找,却还需要一段观察时间。
徐梦瑶去参加同学会的事,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
刑楠打电话给郑荣,得到的却亦是郑荣几天没归家的消息,杜伊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最后没有办法,刑楠拨了杨洋的电话,电话终于接通。
这一次,不等刑楠开口,杨洋先说话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今天下午三点,在绿岛咖啡见面,不见不散。”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一向爱说笑,随便打个电话都能讲半小时以上的杨洋,竟然会如此少话固然让刑楠惊讶,不过这似乎也暗示了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于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刑楠准时站在了绿岛咖啡屋的门前,他在门前顿了顿,随即推开了咖啡屋的玻璃门。杨洋坐在咖啡屋最隐蔽的角落,周围有长长的人工绿色藤蔓垂下来形成屏风,刑楠找了半天才找到他,走近了,发现与他一起坐在那里的还有杜伊。
只有杜伊一个人,郑荣不在,徐梦瑶……更不在。
“坐。”对他说了一个字,杨洋示意侍者为他上了一杯咖啡,然后三人就陷入了静寂。
“徐梦瑶失踪了!那天晚上,当着我的面!不……我们一起坐上出租车,然后我再看她……就没人了!她身上有血,好多血,还有……她看上去……很不对头……”
刑楠知道自己的叙述实在太不专业,可是他陈述的全是这几天翻来覆去出现在他脑中的景象,当时还没有觉出异样的情景,事件发生后反复咀嚼,竟是越想越不对劲!
“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你们不会明白的,那天……真的不对头,我……”他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想要说,然而话到嘴边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我明白……”刑楠正在笨嘴笨舌的解释的时候,忽然,杜伊开口了。
刑楠诧异的抬头看向一直沉默吸烟的杜伊。
杜伊面前的烟灰缸,已经不下五个烟头。
“我的手机丢了,这几天没来得及挂失,那天……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打了电话……然后……”淡蓝色的烟雾后面,是杜伊面无表情的脸,那张从来都是自信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是刑楠从来没有见过的僵硬。
“郑荣,电话另一头是郑荣,他……向我呼救。”说完这句话,杜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吸得太急,她被呛得狠狠的咳嗽出来。
一旁的杨洋匆忙将她面前的冰水递上,替她拍背。喝水,深呼吸,好半天终于不咳嗽的杜伊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烟雾散去,露出的是一张憔悴的、眼圈泛红的脸。
“我老是做梦!梦到那个夜晚!梦到有人拖着我!梦里有人一直拼命的抓我!我觉得我快崩溃了!好几次,明明是白天,明明清醒,我却总在周围看到血!好多血!还有小孩子的哭声!该死——”
接下来开口的是杨洋,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大概太久了,杨洋说完之后,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小孩子?哭声?”刑楠闻言抬起了头,“那个……”
“我也听到了哭声,那通电话里……郑荣的声音背后……有小孩子的声音……”杜伊低声开口,“我想,我们被人监视了。”
杜伊一句话,一下子,周围温暖宜人的温度感觉不到了,轻松愉悦的音乐听不到了,引人深嗅的咖啡浓香也闻不到了。三个人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抽成了真空。
“我们……那个晚上的事情八成被人看到了,有人想要杀我们灭口!徐梦瑶和郑荣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接下来,就是……”小心翼翼的向刑楠和杜伊的方向靠去,杨洋将声音压到最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搞不好现在……周围就有人盯着咱们……”
“为什么要监视我们?不就是发现了……”后面的话在杨洋狠狠一眼之下缩了回去,顿了顿,刑楠看了看周围,继续说,“我们是发现人!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我们……我们报警吧?”
“不行!”
谁知这个提议刚刚出口就被否决,看着异口同声说出否定自己的话的两人,刑楠微微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自己的提议是现在最正确的决定。“为什么?我们那天就是一个发现者,而现在我们更成了受害者,难道……那天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够了!”伴随着重重敲击桌面的声音,杜伊站了起来,面容冷冽,“我要去补妆!”冷冷说完这一句,当着两人的面,不等两人回答,杜伊踏着高跟鞋喀哒喀哒的走向女士洗手间。
刑楠心中落了一拍,视线慌乱的向四周扫去,忽然……看到了什么。
刑楠的背脊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心脏怦怦跳着,刑楠仔细核对着刚才看到的人和记忆里那个人的长相。是那天那个邮差!错不了!是那个邮差!
沉默了两分钟,刑楠忍不住再度将视线挪向玻璃窗外:刚才,那里站了一个男人,穿着邮差制服,推着一辆摩托车……
现在,那个男人不见了。
小心……信使……
那天,那个老人噩梦一般的话忽然出现在他脑中,薄薄的冷汗冒出来,汇成大滴的汗珠,滑下,跌落地面。
“你印堂发黑,是快死的面相,快点回家,往北走,不要回头!”
快死的面相……刑楠忽然想到了昨天的徐梦瑶,想到了刚才杜伊说的,郑荣的求救电话,还有昨天晚上那不明来源的血迹——
“奇怪,杜伊怎么还不出来?”他对面,杨洋忽然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
刑楠猛地收回了心神,向店里挂着的钟看去,这才发现他以为没有很久的发呆时间已经将近半小时。
“女人补妆总是需要很久的,我看我们再等等……”杨洋笑着,安抚刑楠。
“不对!”刑楠却站了起来,从之前杜伊的位置拿起了一个女用手包,“杜伊根本没拿包。”
拿着杜伊的包,刑楠大步走向洗手间,叫了几声确认里面没人之后,刑楠毅然拉开了女用洗手间的门。
“你疯啦?这里是女洗手间,我们会被当变态抓起来的!”杨洋小声的吼叫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刑楠进了洗手间,末了还不忘记将门反锁上。
“杜伊不在这里。”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杨洋走向刑楠,“搞不好她根本没进来,害怕逃走了吧?”
“不……”刑楠却给了他否定的回答,指着前方,刑楠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看那里……”
杨洋被刑楠的样子震慑住了,小心翼翼的顺着刑楠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是左边的洗手池,池子上方是大大的镜子,上面清晰的映出两人苍白的身影。
“你看池子……”
杨洋于是向洗手池内看去,那里,之前积下的水还没有完全流走,那水不是透明的,猩红的**侵占了部分,那红色正在因为稀释而越来越淡。
“血!”杨洋倒吸了口气,脚步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不只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杜伊今天用的……好像就是这种颜色的口红。”指着池子壁上虽淡却没有被水冲掉的玫瑰色,刑楠沉声道。
看着那印在接近洗手池底的唇印,两人都静默,心里,那股原本就存在的不安慢慢扩大,慢慢成了恐慌。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女人的唇印印在洗手池壁上?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女人将头沉在外面餐厅公用的洗手池内?那样子像极了——
杜伊在洗手,对着镜子看自己苍白的脸色,若有所思,忽然,镜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影子!来不及让她反应,那个人抓住了她!卡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了洗手池内!
无法呼救,杜伊的脸完全没入水下,嘴唇吻上了池底,她的牙齿磕破了嘴唇,血流出来……刑楠心里很轻易的模拟了当时可能的景象,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脸色青白。
“不……怎么可能呢?她一定是回家了……我……”
倒退几步,杨洋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刑楠刚要说点什么,却见他拧开了门,就那样倒退着走了出去。
“喂!”任凭刑楠怎么喊,杨洋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刑楠追到门外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那之后,杜伊果然再也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