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日悄悄来到。
燕萍算一算,自己搬来已经过了二十五天,就要满一个月了。
今天也是小区举办万圣节活动的日子,但是抬头看阴郁的天空,层层迭迭的巫云密布,看这情况不下雨也很难。
早上听在线广播,知道另一个秋台逼进,有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发布陆上台风警报。中午时还下了一场又急又大的阵雨,勾起她对上次家里淹水的回忆。方才房东打电话过来,怕台风会来造成住家不安全,今天下班会过来一趟,请附近的锁匠看怎么处理才好。
对于房东的用心,燕萍相当感激。可如此有心的人,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乌龙。
难道是李木生没有尽到看管的责任?但他人也很好,最大的可能性是被不肖的商人欺骗。李先生年纪大,也有可能老眼昏花看不清楚。至于后门……她是千百个不想去那里,那噩梦缠绕她好紧,只要想到后门梦魇就会欺压上来。
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啾啾啾啾啾──
机械鸟鸣声响起,接着是快递员扯开喉咙的叫吼声。
“简燕萍包裹!”
燕萍收到马上冲到楼下开门,同一名快递员请她在空白处签上大名。
“你还住在这里啊。”快递员道。
“嗯。”
“都没事?”
“没事,我住得好好的。”
“一个月多少?”
“六千。”
燕萍说着,快递员吹了一声口哨:“这样很便宜,没发生事情的话,真的算你赚到了。”
“是啊。”
“祝你顺利,万圣节快乐。”快递员说着,开着车便离开。
燕萍抱着沉甸甸的包裹进到屋里,将桌钟挪开,看林炜将给她什么东西。
一开箱,除了小凤的东西外,就是一迭画满红色的图。她不明所以拿出来看,愈看愈觉得骇怕,这些是谁画的图?她不明白林炜寄这些来的用意,直觉想法就是认定对方恶意整她。
就在她气恼把一迭图叭的一声丢在桌上,散落一地,忙着把那些图收起准备烧毁,小方桌倚墙靠的地方也有短短的红色蜡笔线条。她把小方桌搬开,一副断头的骇人图片出现眼前,她吓得跌坐在地。
图是小凤画的?
她蹙眉不敢相信。
“阿姨你怎么了?”小安出现在面前,本来就身处惊恐中的燕萍,此时吓得尖叫出来。
被吓到的小安睁愣看着燕萍。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燕萍不好意思让小安见到了窘态,站起身来把桌子推回了原位,再一一把东西捡拾起来。
“我可以来玩吗?”
“可以啊。”见到小安又是穿着同一套制服,不由得想今天是星期三,又是读半天的时候。
星期三……
燕萍眼光瞥向了桌钟,已经来到了快三点的位置,女儿小凤却不见踪影,瞬间感觉整个空间像是被抽光了空气般难受,人立刻冲出家门寻找。
──姗姗就和班上搭同班车的学生一起回去了。
笔下的故事情节化成影象片段跃上她的脑子,冲击着自己的理智。自己生活上所遭到的事竟然会和故事里的如此契合,不由得让她毛骨悚然。现在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巧合,是自己胡思乱想,小凤一定会平安无事……就像故事里的姗姗一样,只是单纯的睡过头。
燕萍把所有心思放在小凤身上,现在的她只希望能够平安无事,她不希望小凤真的如她笔下那样被恶人捆绑。不过,在她的故事里犯人是邻居,现实生活上最熟悉的邻居是李木生,是个行动上有些不动上了年纪的人,待她又极好,绝不会像她书里那样是个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个残忍的杀人犯。
“记得那是三十七年前在十月底的时候,沈氏一家人都被歹徒杀害。”
耳边传来金莲当时的话,三十七年前……
如果以时间来算,李木生的年岁在那时应该是……
“吼──”出神的燕萍被关在水泥屋里的男子的爆吼声吓了一大跳,回头见到一双睁大充红的双眼猛瞪着她瞧。
“阿志不要这样吓人!”萧婆婆正巧从屋子里走出来,怒骂着不听话的儿子,又转头瞅了燕萍一眼,示意对方不要多管闲事。萧婆婆拿着一只外表有些锈痕装着饭的珐琅碗,从铁窗外伸进去。关在里头的男子早已饥肠辘辘,立刻把碗抢下来,用那堆积着黑垢的手指抓起饭塞里嘴里吃。
这一幕看得燕萍好不舒服,她自知不到洁癖的程度,但要她饭前不洗手心里就会有疙瘩。
“吃慢一点不要咽到。”萧婆婆语调不甚耐烦,从余光知道燕萍还伫在原地,口气极为不佳:“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你住在那屋子就是来嘲笑我们母子的吗?你是要来说我儿子什么……”
“这……你误会了。”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年来你们这些人打从这里经过就是在看他的笑话,说我儿子竟然会因为见到鬼而发疯,嘲笑他的胆小,还有你们这些人生的小王八蛋,常常拿着石头就丢璇志,没良心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萧婆婆气愤不已,愈说愈激动,整个人走到燕萍面前,用着布满皱纹干扁的手指着她道。
燕萍被对方毫无理由的辱骂,也顾不得敬老尊贤,加上小凤的事已经让她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忍不住响应:“萧婆婆请你讲道理,我住那屋子前根本不晓得你儿子的事,你儿子为什么发疯还是你现在告诉我才晓得。你以为我爱住死过人闹过鬼的房子?要不是生活拮据谁会要住?被钱逼得没办法才会去住,现在搞得我女儿也被这附近的孩子笑,在你指责我之前,请先问问你自己在你孩子发疯前曾经想过为什么吗?”连珠炮似的为自己发出不平之声,累积在她体内的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倾巢而出,连她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
萧婆婆瞪大双眼瞧着她,枯瘦泛黄的脸上泛红,这把岁数让晚辈如此责骂自己使她无地自容,也承受不了。接着,她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将怒气出在儿子身上,奋力拿走儿子还在吃饭的碗,恼羞成怒道:“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你要让妈妈忍受多久,你看你又把里头弄得那么脏臭,能不能让我一天不必到里头清洗,就不能体贴我一些让我好过日子吗?”萧婆婆有些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燕萍抱怨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堪,把许有不快藉由这点抒发出来,拿着碗气呼呼地走进主屋里。
燕萍目送她进到屋子里,不想在此地逗留,继续寻找小凤的踪迹。
拐了一个弯后,前方见到令她心急如焚的人影,她立刻冲向前去,一把抓着女儿的手臂道:“小凤!你去了哪里!?”
小凤愣了一下,缓缓举起手上的一袋东西。燕萍紧张地立刻夺过来,打开来一看是一堆散装糖果和零食。女儿为了去买这些,竟然自己不说一声就在放学途中跑去,让她白操了心,火气也顿时涌了上来。
“为什么去买这些东西,怎么不跟妈妈说呢!?”
小凤见到双眼因愤怒而充红的母亲,缩了缩肩膀嚅嗫道:“是妈妈要我去买的,你忘了吗?今天是三十一号,里上有办万圣节活动。”
燕萍这时才想起早上时给了女儿钱买糖果的事。看了看手提袋里那些散装零食,这才明白女儿的用心。在一般便利商店买不到什么,但是在卖散装零食店里,却可以用坪斤论两,相对上就能省下一些钱。
小凤见妈妈情绪缓和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来:“这是找来的钱。”
燕萍伸出手来接过找回来52元,一时间情绪翻涌,紧紧抱住女儿小凤,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
***
里长办公室今天一整天,热线不断。
里民纷纷来电寻问关于晚上活动相关事宜,主因是今天天气有些不隐,天空上布满阴沉的云朵,深怕晚上会风云变色,降下冰冷的雨。
金莲今天一踏进办公室就忙个不停,光是活动要用的物品就够她忙得焦头烂额。平时不会有人来的办公室,今日却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送走一位又来一名,忙得她连喝口水都成了奢侈。
好不容易抓到了空档,坐在椅子上喝杯咖啡喘口气。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坐在椅子上,好让发酸的腿歇歇。咖啡彷佛有种神奇魔力,在入喉的剎那就将部份疲惫带走,也让紧张烦忙的情绪得以纾缓。
抓住闲睱空档,助理头靠着椅辈,轻合上眼闭目养神。
现在这个时间是最多人午睡的时候,平日也是她吃饱饭正是昏昏欲睡时。
今天却和往日相反,只是有些疲惫,在无人的时候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把脚抬起轻轻靠在桌子上,现在整间办公室只有她一人,她也不怕有人会因此说闲话。放肆的举动让她心情有些舒爽,平常都是被人呼来喝去,不然就是被里民当成打杂员工,什么事都推在她身上帮忙。说好听是服务里民,说得不好听,是把她当成了廉价劳工,告上她本来就住在这个里上,大家都在熟识的情况下也不好拒绝,连家里水管坏了都来这里找她修理。
“唉,真是被占尽便宜。”她有些埋怨,但也只能在口头上说说,现在能找到个离家近薪水又不差的工作困难,也只能忍继续受着。
这份工作是她的第二份,上一个纺织公司迁厂,为了快点找到工作好能养家餬口,在别人的建议下来到这里任职,领个三、四万元的助理工作。钱虽然没有比以前的好,但也算是不差的待遇。何况她这个年纪,能再找到愿意录用的工作是少之又少。想到这里,岁月真如白驹过隙,一晃眼自己已经要五十岁了,孩子也都大学要毕业了。
抖然间,燕萍上次询问她的事浮上脑海。
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和沈家的孩子没有多少交集,加上时间久远,名字已经在不断增加的记忆与多年的岁月痕迹下消磨,小学的记忆只朦胧记得那女孩常绑两条麻花辫,最后的印象是穿着白色制服和百褶裙。
算了,都是以前的事,现在去想它也没用。
“啊,里长在吗?”一位中年妇人穿着薄外套突然走进办公室。
金莲立刻把跷起的脚放下来,走出OA隔间道:“里长要晚一点才会进来。”
“没关系,我是顺路要问一下晚上的活动如期进行吗?”
“是的。”
“好。我刚去买了糖果呢,今天的活动小孩应该会很开心吧。”妇人拎起手上从便利商店买来的糖果。
“小孩有糖吃都会开心。”金莲笑道。
妇人看着手上的糖果,忍不住感叹:“时代变了,现在西式的节日过得比中式的还要盛大。以前我们那年代可没有呢。”
“对啊。我记得以前这个时候都是用芦苇钓蟹,现在小溪都被都市计划给埋在柏油路下了。”
“好怀念以前呢。记得在那件事之前,在这个月份都会举行盛大的庙会。”
“哪件事?”
“就是沈家的事啊。我记得那天正好是阴历的九九重阳节,大家都去参加庙会了,没想到……至从那次后,这里上有好一阵子没在重阳节办上活动。现在则是变成在庆祝万圣节了。”
“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那天我和父母一起去逛庙会,还吃了一块令我怀念到现在的桂花糕饼。”助理脑海勾勒出当天的情景,一排的灯笼高高挂,许多摆摊的小贩在庙前两旁叫卖,小时唯一能在庙会玩的就是捞金鱼。忆起儿时,助理顺便询问了一下妇人:“你还记得当时沈家的女儿吗?”
“当然记得。她们俩个每次见到我都姊姊、姊姊的叫,我也会把自己用不到的东西给她们。”
“还记得沈家女儿的名字吗?”
“记得,大女儿的名字就叫沈诗安,小女儿叫沈钧安。”
“对!就是这个名字,上次有人问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和她同班没记得她的名字,反倒是你记得了。”
“是谁这么好奇?”
“就是现在住在那间屋子的简小姐啊。”
***
萧婆婆提着沉重的两桶水桶及清洁工具,来到儿子被关起的简陋水泥屋。一进到屋里恶臭扑鼻,让萧婆婆不由得皱起眉头,戴着绵布口罩仍然闻得到足以使人头晕的排泻物臭味。
她将水桶搁在地板上,在整个地面上倒着稀释的肥皂水,开始用长柄刷子清理地板。璇志躲在墙角下,虽然神志不清却显然也明白母亲这么做的道理和辛苦,于是安安静静地在一隅陪着母亲清理。
萧婆婆看着唯一的独子变成如此,又想到自己年岁已高,能再照顾的日子不多,不免嘴里喃喃叼念。尤其是对邻居看他们的眼神最让她无法承受,三十多年过去,她天天企盼儿子能够有好转现象,却不见有任何反应。眼下,自己连清洁的动作都显得吃力,为儿子擦澡也能让她一把老骨头都像快散了似的。
能够照顾璇志的日子也来日不多了。
萧婆婆叹口气,奋力用长柄刷刷着地面和污秽的地方。
清扫完后,拿出另一条抹布开始为璇志擦澡。一双乏着黑垢的手在清洁过后还以原来干净的模样。萧婆婆正要为璇志洗脚时,发现脚踝处系上铁链地方有伤痕,看了于心不忍:“妈妈去拿药过来,等一下。”
璇志坐在唯一的椅凳上,等待着母亲回来。铁窗外的人影晃动,激起璇志又是一阵疯狂,朝人来不停嘶吼。
“来了来了,不要叫这么大声。”萧婆婆从主屋出来听见儿子璇志的叫声,想到八成又是在吓吼路过的邻居,一进到水泥屋就是拍打着儿子的背,威胁道:“再叫我就不帮你了。”
璇志被这么一说,压下愤怒的呜呜声,从鼻孔不停喷出闷响。
萧婆婆见儿子如此,往铁窗外瞥了一眼,大概又是哪家的孩子经过时刺激到璇志了吧。
“别气了,妈妈帮你擦药。”萧婆婆说着,将璇志脚踝上的枷锁解开,正要上药时,璇志整个人突然爆跳起来,萧婆婆见状想要压下已来不及,力量也不如正在发狂的儿子大,她赶紧拉起脚边的脚镣要帮璇志套上,却被璇志一把推开冲出禁锢他的水泥房。
“璇志!”萧婆婆着急连忙从地上爬起,也跟着冲出水泥房要抓回儿子,踏出水泥房没几步颈部突然一阵骤痛,眼前一片黑暗。
***
外头下起了毛毛细雨,轻微得几乎感觉不到,却仍然听得见细雨落下时发出的嘶嘶声。
顺利赶完第二篇稿子的燕萍,将书稿传了出去后,时间已来到了五点。燕萍关闭计算机,该是做晚饭的时候,这时听到小凤从一楼传来的说话声。
燕萍歪着头思忖小凤是在和谁说话,走出书房步到楼梯时,见到女儿愤怒地从对面座位上拿起彩色笔,脸上泛着怒气道:“别闹了,你会害我被妈妈骂,我不给你玩了。”小凤说完又咚地一声坐回自己位置上。
燕萍不太明白小凤何时有这样的情况。
“小凤,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小凤见到母亲下楼来,立刻气呼呼道:“都是她啦,我叫她不要乱画结果还是乱画,把我的彩色笔都弄坏了。”小凤说着拿出桌上一只彩色笔,笔头已经因为施力不当缩进笔管里。
燕萍瞄了一眼桌子上凌乱的彩色笔和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墙壁,不免有些动怒:“小凤我说过东西不要乱扔,也不能画墙壁,怎么老是说不听。”
“又不是我,是她!”小凤指着对面。
“不是你自己弄的吗?”燕萍见到无人的座位上摆放着一本绘图本,本子上画着一间房子里有七个人,看得出四个大人二个小孩,还有一个鬼鬼祟祟像个小偷一样躲在屋外的人。四个大人里一个拿着站着,一个拿着刀子,二个大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则是被拿着刀子的人拖着,小孩则是躺在二楼的地板上。
燕萍见到这图,想到方才在墙面上的画,心里一阵发毛,所有的图不就是在指她故事里的情节吗?只是,她的犯人只有一位,一个是偷窥者,这画的另一个人是谁?
“那不是我,是她!”小凤手指向前方。
“她是谁?”燕萍把绘本放下来道。
“她叫小安,是念这学校的一年级学生。”
“小凤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跟你说她叫做小安,是她把东西弄乱的。”
燕萍听见小安的名字,脑袋轰然一声,住在这里关于小安的印象在此时如破镜般碎裂。
“妈妈听不懂你在胡诌什么,快点把东西收好,还有不能乱画墙壁。”她内心骇怕不己,却不能让小凤查觉出自己的不安,只有把情绪往女儿身上发泄,藉此转移不得不朝那方面想的恐惧。
“就说不是我画的,是她画的啊。”
“小凤,不许你胡说,在画图的只有你一个,我没见到什么小安。”
小凤愣着看向她母亲,眨了眨无辜的眼道:“妈妈见不到小安吗?她就在你旁边啊。”
骤然一阵麻森从脚底快速蹿上来,燕萍寒毛直竖,森然直冲头顶,颈部僵硬的不能转动,整个人宛如**裸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她无法移开脚步。
啾啾啾啾啾──
一阵门铃声响起就像是点开燕萍身上的穴道,她立刻转身拉着女儿小凤就往庭院冲,拉开大门时见到办公室助理就站在门外。
金莲见到燕萍整个人好似不对劲开口道:“怎么了?”
见到活着的人让燕萍瞬间凝滞的血液在慢慢舒畅流通,她用发白的唇道:“没什么,我们屋外说吧。”说着,她推着金莲前进。
金莲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又看了看屋里:“怎么了吗?你屋里灯没关呢。”
小凤也歪着头看着母亲,燕萍接收到两人疑惑的目光,发现自己的窘态立刻道:“对不起,我好像太失礼了。”
“没关系,你工作忙又要顾孩子难免会如此。对了,我来这里处理萧婆婆家的事顺便来这里一趟,上次你问我的事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
“就是这前任屋主女儿的名字,大的叫沈诗安,小的叫沈钧安。”金莲笑嘻嘻地回答,没有发现燕萍骤变的脸色。小凤发现母亲搂着她肩膀的手更加紧了。
“原来如此。”
“好了,我就不打扰又去忙今晚的活动。”金莲说着,摸了摸小凤的头道:“今晚不要忘记到里长办公室一趟,参加万圣节活动哦。”语毕,人朝逐渐昏的夜色里走,此时手上的手机乍响,金莲见是熟人来电接应起来。
“喂……啊?”助理愣了一下,最后免为其难的答应。
燕萍与小凤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直到金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小凤抬头望着脸色惨白的母亲,自己也是一脸惊孔,望向门窗忍不妨打哆嗦,原来自己所见到的小安并不是真正的人。
“妈妈,我们还回去吗?”小凤颤巍巍道。
燕萍转过身看着那间屋子,方才匆忙出来顾不得把包包带上,就连手机也在屋子里。现在母女两人的情况可说是进退维谷,进去又怕见到不该见的,不进去待在还下着霏雨的天气女儿早晚会受凉。
在不知该怎么办时,她听见放在楼上的手机响起。
女儿可以不必进屋,自己还是非得进去一趟。
“小凤,你在这里等我,妈妈去楼上拿手机和皮包,一下就回来你等着我。”不等女儿回应,燕萍鼓起勇气来到玄关前,深吸一口气后,推开屋子大门。
客厅里仍然是保持刚才的样子,没有其他影子。
她吞口唾沫一脚踏入门里,向二楼一瞥,双手紧抱着胸口,提起有如千斤重的脚步奋力往楼上跑。拿起手机回拨一通未接来电,也好让独身一人在凶宅里的自己能听听活人的声音,壮大自己的胆子。
“喂,若兰。”她的声音颤抖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电话另一头的若兰发觉燕萍声音有些不对,立刻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事吗?”燕萍眼神不敢乱瞟,头也不敢转动,只是僵直的在屋子寻找自己的皮包和母女二人的外套,庆幸自己能很快寻找到自己想要找的物品,立刻走出书房。
“我因为好奇你书的内容,所以查了一下数据……”若兰说着,燕萍无心聆听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响应,来到楼下时,见到女儿神色有异的站在玄关处,而身后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
弹指,家里陷入整片黑暗里。
***
文惠提早告假,通通地来到何东凡任职的地方。
她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假装是在打电话,不停看着腕表上的时间。记得昨天何东凡跟她说过今天必须要去追查一件事,原本预定要一起过万圣节只得取消。这点让她有些不快,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面,连通电话也会以:目前在忙,待会打给你匆忙把电话切掉。
真有如此忙碌,连通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若兰主编的话在脑子里回**,抵不过内在**,干脆向公司告假,自己一人来到这大楼前。徘徊了一阵子,路人来来去去,就连对面的摊贩也用狐疑的眼神看她。
文惠嘟着嘴,暗自咒骂何东凡让自己丢脸。不过,她也开始焦虑是否何东凡人并不在办公室里,自己在这里等好似傻瓜一样。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继续等时,熟悉的身影从大楼里走出来。
她立即闪身到一旁不让对方瞧见自己,接着她见到何东凡开车离开,自己也跟着骑上摩托车一路尾随。
***
Trick-or-treat,不给糖就捣蛋!
Trick-or-treat,不给糖就捣蛋!
外头热闹的活动声音如海浪般击拍着燕萍的意识,她眨了眨眼,昏暗的令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否睁开眼来,直到屋外黄澄的路灯隐隐约约照进来,这才能确定自己真的睁开了眼。
她觉得颈膀疼痛得很,为什么会这么痛则想不起来。看了看四周,是她陌生的地方,空间不大有些逼仄,屋子里还有股浓烈的霉烂味。
燕萍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双手被捆在后头,奋力坐起身子,在灯火不足下瞇眼仔细端详屋子的摆设。屋子里没有摆放什么物品,一个平台架子在眼前,好似有些老旧,台子的颜色相当暗沉近似黑色。她眼神又瞥向一旁一团物体,尤于光线没有照射到连轮廓也看不太清楚,索向挪进一看,这才慢慢看出那是女儿小凤。
“小凤。”燕萍双脚也被绑住只能不停扭动身子前进,靠向女儿,轻声呼唤。
小凤呻吟了一下从昏睡中转醒,发现母亲在身边,立刻委屈地呜咽起来。
“妈妈,我好怕。”
“别怕,妈妈先把你身上的绳子解开。”燕萍换女儿把身转过来,而自己也转过身去,靠着双手去感觉麻绳捆绑的技巧,即便手剥得发疼也要忍下来先把女儿松绑。
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凤手上的麻绳解开来。
“快把自己脚上的解开。”小凤听母亲说的,立刻试着把脚上缠得紧的绳结打开。燕萍看着女儿吃力的模样,见她一双手指被麻绳磨得发红,心里就舍不得。但是性命要紧,对方何时会来讨命无法预测,只有趁现在赶快想办法逃出去。
她转头看向一旁,后窗有些残破,就像年久失修又经过长期暴晒,导致玻璃脆化后经不起大风吹残。
好眼熟啊。
燕萍想了一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那片窗户。抖然间,前些日子做的噩梦如潮水般涌来,她立刻倒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心中恐惧。
这里是她租处的仓库,那台子……
Trick-or-treat,不给糖就捣蛋!
屋外一群大人与孩子正在进行活动,挨家挨户的要糖果吃。听那声音逐渐往这里逼近,如果这时让小凤冲出去一定能够获救。想到此,燕萍再次反过身要协助小凤快点解开绳结逃开这里。
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屋子里,一步一步朝仓库里走来,声音听上去像是二人以上。燕萍警铃大作,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快点解开小凤身上的绳索。
此时仓库外头传来说话声。
“事情办得怎么样?”
“都妥当了,只是阿郎被抓,就怕……”
“放心,他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说得也是。那么……那两位怎么办?”
“你说呢?一个已经知道了事我可不想让大家晓得。”
“不过听你的说法,到像是揣测,自己也不晓得吧。”
“如果不是揣测而是知情,悄悄收集情报你也不可知吧。”
“你的意思是……”
“敢住进闹鬼的屋子胆子不小,枉费我不断装神弄鬼还吓不走,接着刑警就盯上,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话说到这里停了片刻,另一名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职业也是假的。”
“我猜是如此。”
“那就不能留活口了。”
“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现在屋外这么热闹,没人会来注意。谁敢来鬼屋里要糖呢。”说完,两人大笑出来。
这些话听在燕萍耳里冷汗直流,想必说话的人对自己有所误会,才会产生如此荒谬的连想,更甚要做出杀人灭口的错误事件。
如此真的取她性命,那么对方绝不会让小凤留下,之前这屋里发生的命案深植在居民当中,她从住进来后只有李木生和她往来,其他邻居只有在她搬来时站得老远看好戏。不然,就是那三名孩童为了好玩在墙上恶作剧,此外,从来就没有邻居敢接近这屋子。现在外头正在进行万圣节活动,这屋子里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管如何,小凤一定要活下去。
她不管手指疼痛,在摸黑的情况下努力解开小凤手上的结,现在没有时间去悲伤与恐惧,活下去是唯一的动力。
就在好不容易松开的时候,仓库门也应声开启。
进来的人竟然是李木生和咖啡店老板。
小凤紧挨着燕萍,大气不敢喘一下。
“怎么醒了,睡了比较好什么都不晓得。”李木生不怀好意道。
“你们要干嘛!?”燕萍大吼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笑了一下,接着道:“现在外头正热闹,你听,这声音都大到连屋子都听得见,你就算叫再大声也无用。”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们捆起来。”燕萍道。
“的确是没有关系,但坏就坏在谁叫你写那个东西。”
“我写了什么?”燕萍不明白。
“你写了不该写的小说。”
燕萍愣了一下,从刚开始住进这里时的情况全部一遍遍掠过脑海,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抬头环顾漆黑的仓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梦是实让她有些分不清。
“别看了,反正就是那个样子。虽然那件事已经过了追溯期,就是被逮到也耐何不了我,可是,我不希望晚年还被人指指点点。”
李木生一脸阴沉靠近母女二人,昔日那张和谐可亲的人在此刻换了另一张脸孔,手上的刀子也是阴森可怖。
“你现在杀了我们,别人也会查出来的。”
李木生听闻肩膀不停打颤笑着。
“不会的,这是鬼屋没人敢来,就算来了见到的也是空房子。”
“像你胆子这么大的不多,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呢。”
“妈妈……”小凤全身发抖依偎在母亲身旁。
燕萍知道女儿害怕,但是为了小凤她还是要把命给豁出去。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是会露出马脚的。”
“别人大概会吧。但是……三十多年过去了,可见得我还是在这里。”
“那是当年鉴识能力不足,现在可不同了。”
“这么晚了大家又都在过节,谁会知道呢。”李木生说完呵呵大笑,笑得让燕萍直发毛。
“别和她啰嗦了,时间差不多,再下去我们可是连脱身的机会也没有。”店老板说着,屋外要糖的声音听得出来已经移动到前面几间屋子去,眼看就快要来了,再不下手就不会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嗯。”李木生拿着刀子,在光线的反射上看去上份外吓人。
房东沈先生站在一片漆黑的房子前纳闷着。
他把事情忙完后就立刻赶过来查看大门锁匙的情况,他明明记得请人来换锁了,难道是对方偷工减料只换了一扇门?还是李先生根本就没请人来换过?眼神瞥向了一旁也是透天的旧房子,屋子也是黑漆漆一片,显然也是去参加活动了吧。
沈先生露出笑容,今天万圣节是小孩最爱的节日,可以四处去要糖果不会被父母骂,只是累了父母也要跟着挨家挨户陪着。他摇头轻笑了一下,念头一转,又看了一眼隔壁的李木生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呢?难道是他记错了?
甩甩头不去思考别人的家务事,按下电铃确定是否无人在。
旧式的鸟鸣叫声响了一阵子,不见有人出来,沈先生叹口气有些懊恼道:“叫我来人又不在,怎么一回事。”他看了一下门,觉得门也好好的只是旧了点,锁应该功能上也够。
他轻轻拍了拍门后,门立刻应声打开。
“唉啊!真的没换啊,可恶的李木生竟然骗我钱。”沈先生暗骂了一下,睇了一眼李木生的房子,他想到这人是老邻居了,平日也大多是他来整理院子不让杂草大军入侵,没想到看他为人老实又不计较,竟然在这种小事上动手脚。
沈先生愈想愈气,推开门后看了一下锁,说是锁也不过是摆个样子,已经毫无功能可言。望向身后的房子,如果这房子再出什么事的话,连贱卖都没人要了。这房子每年都必需要让他多缴地价税和房屋税,好不容易有人要租,可不能发生什么事啊。
好歹也要捞些本回来。
沈先生暗骂了李木生几句,看来简小姐是铁定不在屋内,正要离开把门带上时,被一个外力一撞,险些人就磕到了大门上。
他站稳后看见一个几乎**的男子疯疯颠颠地就往屋子里闯,立刻上前阻止。
“你这个人要干嘛,这是我的房子不许胡闹!”沈先生抓着璇志的肩膀,立刻被对方的样子吓到松开了手。璇志脸上一片红,在这么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是颜料还是……
璇志理也不理沈先生,继续疯疯颠颠的往家里蹿。
“等等,你不能这样进去!”沈先生制止璇志的动作,而璇志虽然发疯力气却是出奇的大,没两下就争开了沈先生,立刻冲进屋子里。突然,两人面前被一个外力一撞,纷纷倒在地上。
“唉唷!”沈先生叫了一声,见到撞倒他的人是个女孩子。
小凤全身发抖,见到陌生的两人以为是同伴,立刻放声尖叫。
“小凤!”倒在后头的燕萍看不清前面的状况,只晓得女儿必定是碰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惊声大叫。
“妈妈──”小凤听见母亲的声音立刻叫了出口。
沈先生瞧见,机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出声道:“简小姐是你吗?我是房东沈先生!”
燕萍听见正想要出声时,已经受伤的身子立刻被补上一脚,痛得无法出声。李木生和店老板使了一个眼神,既然如此就一不做二不休,不留活口。此刻不按牌理出牌的璇志冲到二人面前,开始胡言乱语:“杀……杀人……。”
“萧璇志!”两人异口同声,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
“杀、杀、杀……”璇志双目充红,整个人疯巅的无法成句。
“滚一边去,现在没你的事。”李木生推了璇志一把,后者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倒地。李木生看也不看一眼,和店老板赶到玄关前,见到另一个头发灰白的男子和逃跑的小凤。
李木生见状笑了一下:“你是跑不掉的。”正要出手抓,立刻被沈先生打下。
“干什么,你们两人在我家干嘛。”沈先生现是李木生,气道:“你这个家伙竟然欺骗我,还我钱来!”他一个箭步上前腹部马上被尖鋭物刺进,等他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
“快跑!”他立刻明白过来把小凤往玄关外推,小凤全身发抖跌跌撞撞想要跑出去,头发被李木生拉了住,硬是拖了回来。此时,小凤看着前院门外要糖的孩子已来到了斜对面的房子,大声要糖掩盖了自己的叫声。
“哇!”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李木生面前晃过,吓得他大叫一声,松开了小凤。
“怎么了?”店老板从后头赶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见到孩子般大小的白影,顿时吓得腿发软,喃喃道:“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别来找我……”
李木生听见店老板这么说,马上从头敲了下去:“你敢出卖我!”
“本来就不是我杀的,是你和萧璇志啊!”
一句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沈先生捂着伤口,一手指着李木生骂到:“畜牲!你竟然杀了我弟全家,你还假好心,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是弟弟自己招来的,要不是他先侵吞我的钱,我也不会下毒手。”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杀他,还杀了全家人。”
“真正杀他的人是萧璇志,本以为他有多勇,没想到杀完了人剁完了尸竟然就疯了,真讽刺。”李木生说完大笑起来,和屋外要糖的声音形成反比。
嗑!
燕萍拿起桌钟狠狠地往李木生头上敲去,李木生忍着晕眩,看见燕萍手上的桌钟:“那钟……那钟……怎么会在这……”还未说完,人已倒在地上。
小凤见到这情况吓呆了,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沈先生,鲜血不停汩汩流串,现下只有快点找人来帮忙。
而一直在外头监视的何东凡见到进去的人不再出来,也没有开灯的反应,请求支援后,抵枪进到沈宅却见到令他意想不到的发展。
尾随的文惠在何东凡踏入沈家,也跟上脚步,正好碰见了因为担心而前来的若兰。
而白影拉下了衣裳,是之前恶作剧的两名孩童,其中一位便是高个男孩。只见他们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