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似乎一点都不奇怪文杉会这么想，毕竟文杉那鄙视的小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

鄙视归鄙视，文杉被当众揭穿还是有点心虚：“刚才那家店的老板毕竟是你朋友，你也太较真了吧？”

一张发票而已，就算不能报销，又能怎么地。文杉觉得沈渡何止是抠，连人情味也没有。

沈渡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这斧子，已经付过足够的定制费了，而且给他的钱只多不少，至于他再找其他人定制是他的事情，我买东西，商家提供发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仗着是朋友，不给我发票，其实就是想省几个税钱罢了。首先他这种行为不可取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你一个未来警察，没意识到不给发票违法？”

文杉被沈渡这一番话说的呆若木鸡，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让她有点尴尬。

“以后你就知道了，环境督查工作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如果每一笔钱都不计较清楚，最后亏空的只能是你。”沈渡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文杉谆谆教导，“我们办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公私分明，只要你不贪污，不受贿，合理拿到自己该得的那一份，这不寒碜。”

文杉怔怔地，说实话她真的有点被沈渡说懵了，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天真。

她还只是一个出校园没多久的实习生，远没有沈渡涉世那么深，但她突然意识到，想起之前田勇那帮人对沈渡的巴结，以环境督查专员的身份，沈渡要想捞点好处易如反掌。

可他却为了一张发票都跟朋友计较那么久，甚至还被文杉嫌弃抠门。

反应过来的文杉突然有点脸红……

第二天文杉骑着换好电瓶的小电驴上班，经过一夜退潮，天鹅湖水位也恢复了正常。

沈渡带着文杉再次驾船来到了乌鸦渡，随后沈渡拿出定制的消防斧，让文杉掂在手里试着重量，消防斧大约有5kg重，是平常消防斧的三倍多重，需要将斧头砍插在泥沙里，首先要突破水里的浮力。这就意味着，需要有更大的力气。

文杉试验了一阵，手臂已经酸了。

沈渡欲言又止，对文杉说：“插斧头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文杉错愕，她皱眉看着沈渡：“可是你不是不会水吗？”

不得不承认男女的力气确实还是有差异，即使文杉体能练得再优秀，体力方面还是沈渡占优势。这斧头对她来说，确实有点吃力。

沈渡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但他不想让文杉看出什么，转而淡然一笑：“也不算不会，单纯就是水性不好而已。”

“嗯？”文杉有点意外，沈渡直接转身到了船舱，把潜水服拿了出来。沈渡的手摸过领口，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这件潜水服上还绣着他的名字。这是他的潜水服，颜色是很亮眼的海洋蓝。

文杉见状，问：“你真要下水？”

沈渡头侧着，似乎不想面对文杉的眼神。他点点头。

文杉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看沈渡已经开始穿潜水服了，那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上一次，沈渡明明清清楚楚说的是”不会水“。

现在突然就变成只是水性不好了？

“不如我先下去试试，”文杉终于没忍住，说道：“如果实在我不行，你再下去。”

沈渡穿潜水服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眸光看着文杉。

不知为什么文杉竟然觉得沈渡有一丝……痛苦。

文杉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已经从座位底下抱出自己的潜水服说道：”就这么定了，我先下去，你在 船上接应我。“

沈渡眼睁睁看着文杉进了帐篷里换了潜水服走出来，并拿起了消防斧。

消防斧系了一根长绳，绳子一端拴在了船上的栏杆上，文杉将消防斧投入了水中，此处正是文杉上次勘探过的坚硬的砂石地带，插入消防斧，可以不被水流冲走。

文杉深呼吸几口气，顺着绳子，非常轻盈地潜下了水。

而沈渡，目光一直盯着文杉的身影，他手里握着绳子，看到文杉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消失的时候，呼吸再次开始发紧。

片刻后，绳子摇摆起来，文杉在水下似乎开始有所行动了。

……

水中的浮力太大，加上泥石比较坚硬，文杉每挥动一下斧头，只能砍开一道浅浅的凹痕。

她试着想把斧柄插在泥石里，插是插上去了，但她试着用绳子拉了拉，斧子很快就松动了。

没办法，似乎只有将斧头砍插在泥沙上是唯一的办法。

文杉只好一试再试。她的臂膀酸了，手也酸了。她有节奏地调整呼吸，休息一会儿，再试，坚持不懈地试，终于将斧头砍插在了泥沙上。她用力用手往里按了按，再用绳子拉，十分坚固。她放心了，解开绳子，顺着绳子浮了上来。

文杉从水面露了头。“我好了！”她摘掉了面罩，气喘吁吁的喊。

沈渡站立船头，他的身子似乎有些微微摇晃，隔着一人高，流水汩汩，但文杉仿佛听到了沈渡有些重的呼吸声。文杉依稀记得这种声音，和不安的情绪有关。

文杉迅速游过去，爬上了甲板，沈渡的手再次那么及时地伸了过来，把文杉接上了船。

沈渡的眼圈里似乎多了红血丝，文杉看着他，轻声地说道：“我已经弄好了，我们回去吧。”

沈渡凝视着文杉，似有意识，又似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顶篷再次升起，沈渡回到了驾驶舱，开船而行。

一路静默。

直到返回岸上，沈渡仍然有些没打起精神。文杉虽然在有些时候显得很彪悍，但面对他人的心事，文杉向来十分谨慎，她从小的经历告诉她，强行打开别人的心事，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她不去打扰沈渡，回到执法岗亭，却看到虾头蹲在门口，一看到文杉就嘿嘿地笑。

自从上次给了这智商只有孩童的流浪汉巧克力后，他就嘴馋的不行，就像是小孩子惦记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