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耳边传来的声音像一个黑色的大漩涡,渐渐将他卷入其中,眼皮也变得更重。

渴……他舔舔嘴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更渴了。

钱鑫继续晃动着勺子,抬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司机面前的纸杯,命令道:“喝水!”

司机下意识地伸手去端起纸杯,可他还没把杯子拿稳,他耳边传来“叮”的一道清脆的碰撞声,他瞬间僵住,手中的杯子也随之落在地板上,冒着热气的开水全倒在了他的腿上。

滴答滴答,水顺着他的裤腿滴落在地上,但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一点也不觉得烫。

“闭眼!”钱鑫晃动勺子的手刹那间定住,用低沉的命令式语言说道。

司机半靠在椅子上,眼皮缓缓地合上。

“深呼吸,放松!”钱鑫命令道。

司机的呼吸加重,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

一旁的民警也跟着屏住呼吸,脸上满是惊讶。这是……催眠?太神奇了!

钱鑫看向江奕瑾,眉毛骚包地上扬着,表情很得意——催眠竟然成功了!

跟之前给纪淼的催眠不同,这次是瞬间催眠,操作技巧十分复杂,不仅需要严密的指令和步骤设计,更重要的是眼神和动作的配合,只有顶级的催眠师才能做到。钱鑫几年前曾见他的老师施展过一遍,但没想到他这个菜鸟第一次实施瞬间催眠就如此顺利。

江奕瑾淡淡地看着他。

钱鑫坦然地回视过去。哼,在催眠方面,他就有天赋,怎么滴?

正式的问话开始。

五分钟之后。

钱鑫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到了长桉路之后,发生了什么?”

“见到路标后,左转,踩了油门,然后到了十字路口,刹车,右拐,到了建设路,停车,吃早饭……”司机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行程。

“你长桉路路段中途有停过车吗?”

司机摇头。

“见过一辆银色的奥拓吗?”

“没有。”

“见过纪淼吗?”钱鑫已经语无伦次了。按理说,进入催眠状态的司机已经不可能说谎了,但为什么他还是否认运送过纪淼的车呢?

“不认识纪淼。”

钱鑫抓了抓头发,彻底放弃了。

江奕瑾沉思了一会,低声对钱鑫说了两个字:“红灯。”

钱鑫闻言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用低沉的声音道:“到了十字路口后,你为什么要刹车?”

司机沉默了。

“你看到红灯之后,发生了什么?”

“红……”司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就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红灯怎么了?”钱鑫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红……”司机的手紧紧握住。

钱鑫露出诧异的表情,扭头与江奕瑾对视了一眼后,瘫坐在椅子上。

心锚,又是心锚!

这个司机很有可能也被人催眠过,并设置了心锚,使他忘记了某段经历。

难怪他能够瞬间催眠这个司机,原来司机的心理防御机制已经被人攻破,所以再次被催眠的难度大大降低了。

钱鑫结束了催眠。

司机被唤醒后,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腿火辣辣地疼,惊恐地看着钱鑫,“我……我真的没有绑架……”

“我知道。”钱鑫敷衍地应了一句。

司机:“……”

出了询问室,钱鑫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完了,线索又断了!”

“不,没有断。”

“嗯?”

江奕瑾道:“能够设置心锚的催眠师大概有多少?”

“这个……一般顶级的催眠师才有这个能力,比如沐老师他们这种从业几十年的催眠师,”钱鑫语气一顿,“不过,也有些天才,比如我,只花一万块钱,就能将催眠技术掌握得炉火纯青。”

“……”

“等等,你的意思是,凶手懂得催眠?”钱鑫恍然大悟道,“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沐文舟的徒弟了?他与沐文舟有矛盾,然后杀了他。不对,可是纪淼呢?难道他是个心理变态,媒体没报道他的杰作,他就开始报复社会,拿纪淼开刀了……”钱鑫的思维犹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收不住了。

江奕瑾拍拍钱鑫的肩膀,淡淡地提醒道,“尽快把名单给我。”

“什么名单……”钱鑫的问题脱口而出,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江奕瑾是要顶级催眠师的名单,“喂,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客气点……好吧,您开心就好……”感受到江奕瑾冰冷的目光后,钱鑫缩了缩脖子,很怂地闭嘴了。

钱鑫走后,江奕瑾打算去找王勇证实一些事,但面前的路却被人挡住了。

是杜宁。

江奕瑾不想和他说话,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但才走出几米,身后的杜宁叫住他:“江教授,你很清楚,那个凶手很有可能是多年前那个‘猎脑人’案的凶手。虽然他是个聪明的疯子,但多年前他们不能抓到他,不代表我不能。”杜宁认为,十多年前,警方之所以抓不到那个凶手,是因为技术落后和对变态杀手不了解,但现在的局面不一样了。

杜宁的话成功地让江奕瑾停下脚步,江奕瑾扭头看向他,淡淡地说道:“你,不能!”

杜宁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意味深长地问道:“您觉得他为什么要绑走小纪?”

江奕瑾眉梢微挑,却没有说话。

“我第一眼见到小纪,就觉得她有某种很特别的特质。我想,这也是你接近她的原因。后来,我调查到她就是十多年前‘猎脑人’系列案的唯一幸存者,”杜宁扶了扶眼镜,目光锐利起来,“很难得啊,经历了如此重大的精神创伤,她依旧那么乐观,可是——”杜宁突然收住了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奕瑾敷衍地问道。

“唯一的幸存者变成了传承者,对于一个变态杀手来说,将会是多大的成就感!”

江奕瑾的手倏地握紧。

“他的作案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很可能是年龄造成的,”杜宁继续道,“凶手渐渐老去,他一定很希望能够找到新的传承者来继承他的犯罪事业。你不觉得纪淼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吗?一、唯一的幸存者,对于凶手来说,多么有纪念意义。二、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是非常容易的事,小纪她具备成为变态杀手的所有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