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两名死者的骨骼和牙齿都进行了稳定同位素的检查，与现有的固定区域常住居民骨骼稳定同位素数据库的比对结果显示，第二名死者应该是江州本地人，而且大概率是东城区的居民。”方瑭语气微顿，目光定在茶几上那一堆资料上。
如果死者的指甲没有被烧毁，那么根据指甲生长的不同部位，他还可以分析出更详细的结果。
“东城区？那好办啊，”钱鑫给方瑭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道，“范围又缩小了一大半啊！小白他们去查牙科的就诊记录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第一名死者呢？”江奕瑾问道。
“结果显示，他应该长期生活在邻市x市，”方瑭的眉毛拧成一团，“可沐文舟是京都人，而且他近两年几乎没有在x市生活过。”
钱鑫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死者不是沐文舟？但小白做的DNA检验结果是不可能出错的，所以，出错的应该是方瑭。
“应该是数据出错了吧？不过，你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估计是他们建立的数据库有问题。啧啧，这些高科技的东西，看起来很高端，但是出错率往往也非常高。”
这种技术不能在刑侦过程中推广的原因，也是数据库的不完善。
方瑭沉默了。
如果第一位死者的比对结果是错的，那么第二名死者的比对结果也没有任何意义。
“警方是怎么获得沐文舟的DNA数据的？”江奕瑾突然问道。
“我去问问小白。”
林小白很快就给了钱鑫他们反馈。钱鑫道：“从沐文舟的牙刷上提取的DNA样本。这种私人物品，提取的样本肯定没被污染……不对啊，如果死掉的那个沐文舟是假的，那凶手为什么要误导警方死者是沐文舟呢？逻辑不对！”
方瑭若有所思。
“x市……”江奕瑾从桌子上的资料堆里抽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他们之间终于建立起了联系。”
照片上是五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四男一女，都穿着白色大褂，看起来意气风发，其中就有沈敏和沐文舟。
“这是？”钱鑫有些诧异，因为最左边的那个男人长得很像江奕瑾的叔叔江远帆。
“二十五年前，江大一个学生社团的成员合照，”江奕瑾道，“除了沐文舟、沈敏和江远帆，剩下的两人，一个在十四年前就病逝了，剩下一个在x市的一所学校任教。”
钱鑫捋了半天才捋清思路，“所以，现在这几起命案根本不是变态杀手做的，而是针对这几个人的屠杀？那么，第二名死者很可能是……”钱鑫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奕瑾。
“我不会难过的。”江奕瑾很冷淡地打断道。
“……”就不能表现得像个可能失去亲叔叔的侄子吗？
“等等，他们的职业不会都是医生吧？”钱鑫见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白色大褂，不解地说道。
“外科医生、认知神经科学专家……”方瑭脸色苍白地喃喃道，“沐文舟是我爸爸的朋友。我爸爸说，他们有一个研究。”
江奕瑾抿唇不说话。
“研究？”钱鑫突然像被雷劈了一般：对啊，为什么取走大脑不可能是为了研究呢？如果那些死者是实验被试呢……但那些实验者也太残忍了吧，简直违背人伦！
“那么，带有Ψ符号的被害者，就是实验被试。”良久之后，方瑭总结道，“而没有的……就是因为个人恩怨。”
个人恩怨四个字，方瑭咬得很重。
“等等，顾闵、苏桉和穆子瑜的案子中，不是也出现了这个符号吗？”钱鑫完全被绕蒙了，“他们的实验，难道就是塑造变态杀手？这也太扯了吧……”钱鑫看着毫无情绪波动的江奕瑾和方瑭，突然收住了话。
难道……
警局里。
林小白拿着尸检报告，敲开了王勇的办公室门。得到回应后，她走进去，看到张局长也在时，目光变得有些诧异，“张局也在？”
“小林，尸检有发现了吗？”张局长轻咳一声，小声问道。
林小白拉开椅子，在张局长旁边坐下，“局长、王队，我觉得，我们一开始的侦查方向就可能走偏了。”
“走偏了？”王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就看到张局长瞪着他，于是又把烟塞回烟盒里。
“侦查方向不对。我怀疑凶手不是单纯的变态杀手！”
王勇和张局长都面色微变。
他们也曾怀疑过，但他们找不到其它杀人动机。
“杜教授一直强调，凶手可能和十几年前那个‘猎脑人’系列案件有关，”林小白语气一转，“那我们就先假设这些案子是真的相关。
‘猎脑人’系列案中，除了第一起命案，剩下的每起命案发现场都留下了‘Ψ’这个符号。但是最近发生的这两起案子却并没有出现这个符号。而‘猎脑人’系列案的第一个死者叫方峥，是一名认知神经科学专家。”
“沐文舟也曾是个认知神经科学专家……”王勇突然收住了声音。
他的思维瞬间豁然开朗。第二名死者的身份，会不会也是认知神经科学专家？
“所以，我认为，Ψ这个符号不是凶手用来标记犯罪行为，而是用来标记死者的。凶手的作案动机很可能有两种，杀害带有Ψ符号和没有Ψ符号的死者，动机是不同的。”
“标记死者？”张局长满脸困惑，“我们当年调查过，死者没有太多的共同点。怎么个标记法？”
林小白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小纪是带Ψ符号的，”张局长神情紧张地喃喃道，“当年发现小纪的地方，有这个符号……凶手会……会杀了她。”
在场的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看着渐渐被夜幕席卷的天空，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恐惧感：明天的日出这后，会不会发现的就是纪淼的尸体？
夜色渐浓。
杜宁回到家，看到王小东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看的却不是动画片，而是杜宁今天做侧写的采访视频。
杜宁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问道：“小东，你吃了我给你订的晚饭吗？”
“吃了。”王小东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杜宁倒了一杯水，乖巧地问道，“叔叔喝水。”
杜宁接过杯子，立刻喝了一大口，“谢谢。”
见杜宁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王小东的目光从杜宁身上慢慢收回，他看着电视屏幕，用嫩嫩的声音说道：
“叔叔，人能够永远快乐吗？”
“不能！”杜宁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那人怎么样才能快乐呢？”
“当遇到开心的事后。”杜宁摸摸王小东的头，小声道，“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就送你去上学。上学了，你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会开始新的生活。”杜宁以为他还沉浸在丧失父母的痛苦里，于是轻声安抚。
王小东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掰着手指说道：
“可是，老师说，快乐是因为大脑。大脑告诉我们是快乐的，我们就会快乐。”
杜宁的瞳孔瞬间变大：王小东此时的表情有些奇怪。
“叔叔，你并不快乐！”王小东咧开笑容，他的脸很瘦黄，在电视屏幕透出的荧光的照耀下，令人毛骨悚然，“老师说，你不快乐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但事实上你又是愚蠢的。”
老师？杜宁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王小东口中的老师，到底是谁？
昏暗的客厅变得极静。
“但是，老师有办法让你一直快乐。”王小东乖巧地站起来，眼睛看向杜宁的身后，目光渐渐变得崇敬起来。
“你……”杜宁突然明白了什么，真正的帮凶，不是王大东，而是面前这个可怕的孩子。
被骗了！
纵火犯的基因是会遗传的……
杜宁伸手拿起手机，刚想打电话，可手一抖，啪的一声，手机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杜宁觉得一阵晕眩，不一会儿就晕倒在沙发上。
“叔叔，再见咯！”
滴答，嘀嗒……鲜红的血液滑过杜宁苍白的脸颊，顺着他的衣角滴落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头低垂着，在电视屏幕透出的荧光的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太阳渐渐升起，漫天的红光照射进来。那个血红色的符号，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比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