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区。

空气中蔓延着腐烂的味道，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在半空中。

破败的街道边，密集地围着好几辆警车和采访车，民警费了很大劲才把“热情”的记者和看热闹的群众挡在一边。

警戒线内，两名法医正在对地上的一个蓝色编织袋进行法证检验，一旁还有几名痕检人员正在勘察命案现场。

纪淼和王勇一下打开车门，记者就举着长枪短炮涌了过来。

“王警官，据说您是‘烹尸狂徒’案的负责人，请问您对再次在街头出现尸块有什么看法？”

“案子过了三个月还未破案，警方是不是已经对‘烹尸狂徒’无能为力了？”

纪淼费了好大劲才摆脱记者的重重包围，小跑着钻进警戒线内。

这时，林法医已经拉开了编织袋的拉链，正准备对尸块进行拍照。四月的阳光还算明媚，可当那些发白的尸块暴露在视线中时，在场的人还是觉得脊背发寒。

尸体的摆放方式几乎与前几起案子一样，带有一丝诡异的整齐感。所有光**的尸块都挤在狭窄的袋子里，一共被分解成了六块：头部顺着锁骨上缘砍断，四肢被齐根切断，带着血丝的躯干横放在袋子底部。

没有血腥的谋杀场景，可这具被分解的尸体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喵喵，你一大早上就不见了，是不是去摸鱼（偷懒）了？”章锋见纪淼过来，立刻扔给她一双塑胶手套，“大案当头还敢偷懒，小心被开除！”

“我才没摸鱼，我刚才和王队去请专家了，”纪淼穿上手套，不满地辩解道，“不过那个专家变态兮兮的，我们没请来。”

“专家顶个屁用！看看专案组的那几个犯罪心理专家，分析了两个月，毛都没分析出来！最后还不得靠我们这些警察累死累活啊。等案子一破，嘿，功劳全归那些耍嘴皮子的专家了。”纪淼身后的中年刑警老刘一边倒取脚印膜，一边抱怨道。

章锋也附和道：“就是，那些砖家都是空心砖，一点都不实用，架子还相当大。王队也真是的，他不是不相信犯罪心理那套吗，怎么还亲自去请专家了呢？”

“可是王队相信江教授啊，局长也相信他！”

“江教授，不会是那个江教授吧？”老刘若有所思。

“不可能吧，他不是失踪了吗？”章锋震惊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纪淼转移话题，“这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吗？”

“暂时没有。和前几起命案一样，这里就是个抛尸现场。没有任何可以确定死者身份的事物，身份证、手机、钱包都不在。

没有采集到指纹，脚印倒是有几个，但估计是报案人留下的。监控小李他们还在查。诶，凶手的反侦查能力太强了，估计和前几次一样，不会有什么发现。”章锋把基本情况介绍了一遍。

纪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靠近城中村，各种违章建筑杂乱地堆砌在一起，构成了很多狭窄的巷子。而且这里鱼龙混杂，治安非常混乱，各种基础设施也很差。虽然重要路口都安装了摄像头，但像素不高，还经常出“故障”，排查起来有一定难度。

凶手很聪明，这里是个非常理想的抛尸地点。

“小白，死者的死因确定了吗？”纪淼蹲到尸袋旁边，瞟了几眼，小声问道。这次的尸体比前几次的“美观”多了，至少还没有长蛆，也不会一碰肉渣就掉下来。

林法医检查尸块的手一顿，狠狠地瞟了纪淼一眼，才冷哼道：“自己看！”林法医人称江州市局的解剖机器，曾在国外知名法医实验室深造多年，法医技术精湛，而且极其的高贵冷艳，偏偏却有个三流偶像剧女主的名字——林小白。所以，她最忌讳别人叫她全名。

“小白，有什么发现吗？”纪淼把袋口掀开，一阵类似炖肉的诡异味道飘了出来，首先露出的就是死者的头部。

由于尸体被煮过，整个皮肤因为缩水而皱巴巴的，眼窝严重塌陷，两颗黑色的眼珠耷拉着，脸部极其扭曲狰狞。

“这具尸体可比前三具新鲜多了，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10个小时，大概在凌晨遇害的，”林小白摸着死者皱巴巴的皮肤，乌黑的眼睛闪着亮光，“而且，尸体上的秘密似乎还不少。”

前三名死者的尸体被发现时，均已经高度腐烂，皮肉基本一碰就烂。所以，尸检难度很大，几乎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连死亡时间也只得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纪淼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似乎也说尸体上藏着秘密。

“咦，尸体怎么有种怪怪的味道？”纪淼凑近尸块，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小白，你们闻到没有，除了炖肉味和血腥味，尸体还有种香香的味道。”

“香味？”正在拍照的法医助理小陈也闻了闻，“还真有点，肉味中夹杂着点淡淡的香味。呕……太恶心了，凶手不会是在煮尸块时加了香料吧，就像我们平时炖肉的那样。”

“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尸臭。”林小白道。

三人都沉默了。当第一具煮熟的尸块被发现时，有犯罪心理专家就猜测凶手可能是个异食癖。但令人不解的是，死者的肢体并没有缺失，连内脏都完好无损。

这意味着凶手杀人的动机不太可能是为了获取食物。

那么凶手精心烹饪尸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小白，死因一样吗？”纪淼打破沉默。

“一样，机械性窒息，”林小白轻轻把死者的头颅取出，检查了死者的瞳孔和口鼻，才道，“窒息的原因我已经有了猜想，但还有待验证。”

纪淼扫了眼颈部那个大创口，切口很不整齐，像是被锯子锯开的，上面还残留着灰褐色的血污，切口处露出了白森森的碎骨茬和静脉丛，简直触目惊心。

“林……林法医，”助理小陈的脸色一白，哆嗦地指着死者背部的皮肤道，“为什么背部烫伤的伤口……”

暗红色的烫伤结痂，布满整个背部，而且一直延伸到颈部的断口处，看起来相当狰狞。

“你是想说，死者的皮肤收缩严重，而且皮下出血？”林小白接过助理的话，冷静地解释道，“很正常，烫伤是生前造成的，当然有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是活体对各种致病因子和外伤的反应，肉眼可观察到的改变有出血、组织收缩、肿胀、痂皮形成、创口感染和异物移动等。如果伤口有生活反应，那么基本上可以证明该伤口是生前造成的。

“不……不会吧。生前造成的？难道死者在生前就被……”联想到死者的死因是窒息，纪淼马上就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这个凶手简直是恶魔，太残忍了！

“尸体被肢解前就已经被煮过，所以肢解时，颈部动脉并未大出血。看来，我之前的判断没错，凶手的确利用了一种很变态的杀人方式。”林小白冷静地站起来，对身后的助理道，“小陈，带着尸块回局里。”

“呕～”小陈刚想把袋子拉上，却忍不住胃部的不适感，跑到警戒线边，一阵狂吐。

“纪小喵，这个新来的法医助理比你还差劲。”林小白瞥了一眼把胆汁都吐了出来的助理，嫌弃地说道，“你上次看到腐尸时，也没见你吐啊。”

“可是，我也想吐了。”纪淼捂着胃，只感觉它在抽搐，不是因为恶心，而是无法接受凶手竟然活活地把死者煮死。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性质如此恶劣的案子！

“干我们这行的，总会习惯的。”林小白扯了扯嘴角，“但现在请先你忍住，帮我把尸体搬到车上，OK？”

“小白，你说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变态杀手这么残忍的人呢？”纪淼一边帮林小白把尸体抬上车，一边不解地问道。

“弗洛伊德说，人就是这样的，无法克服动物性的缺陷。杀戮也是种本能。”林小白有片刻失神，但马上又恢复了精明干练的模样，“小菜鸟，干我们这行的还可能遇到更可怕的事，害怕就回家啃老去！”

“我才没害怕！”

“那你手为什么抖？”

“天气有点冷。嗯，是天冷的缘故！”纪淼望着蔚蓝的天空，轻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