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凶手真的是在对这些女孩用刑,”纪淼小声分析道,“那么凶手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这些女孩的社会关系都很简单,而且她们之间几乎没有联系啊。”

这是纪淼最无法理解的一点。为什么除了年龄和性别外这些受害者没有特殊的共性呢?她这几天也看过不少连环杀人案的卷宗,那些案子的受害者都有些特殊的共同点,比如遇害时均穿着红衣、都留着长发,或者身份都是母亲。可这起案子却没有。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死者死因的发现,彻底颠覆了他们的勘察方向。大家本以为这会是破案的曙光,没想到把整个案子弄得更加扑朔迷离。

“再补充一点,”林小白切换了屏幕上的图片,打破沉默,“我们在死者的胃部发现了牛排残渣和酒精。死者死前应该吃过高级的西餐。可以查一下江州市的西餐厅,看看有没有线索。当然,不排除是凶手自己烹饪的食物。”

“不对啊,既然凶手对死者施加酷刑,那么为什么要让她吃高级西餐?虐待死者,又让死者享受,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老刘立刻提出异议。

纪淼思索了片刻,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凶手可能收入颇高,品味高雅,甚至可能有海外生活经历。

片刻后,有人反驳道:“诶,变态的想法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理解的。没准他就是抱着那种爱你就虐你的心态呢?某岛国爱情剧就经常这么演啊!对了,这叫虐爱。”

“没错,某个讲犯罪心理的美剧不也经常强调什么“torture”(折磨)嘛,里面的凶手都喜欢弄出些奇形怪状的折磨方式。”

刑警们议论纷纷,几乎把所有疑点都讨论了一遍。但归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矛盾。凶手的许多行为都是矛盾的,所以根本无法得出一致的结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犯罪心理专家杜宁合上手中的黑色笔记本。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长相儒雅。他扶了扶银边眼镜,幽幽开口道:“我们可以先从被害人的年龄构成开始分析。大量研究数据表明:在以女性为目标的连环杀人案中,如果被害人的年龄构成跨度非常大,那么这很可能是一起针对‘整个女性群体’的报复或幻想犯罪;如果凶手数次作案,但被害人的年龄差距始终不大,则案件属于代偿犯罪,被害人很有可能是某一个特定人选的替代品。

这名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方式明显属于后者,这几起案子属于潜性代偿犯罪。

此外,凶手的作案手法模仿古代的酷刑,带有惩罚的意味。而烹尸这个犯罪标记映射出他潜意识里对某名女性的憎恨与不满,而且将恨意泛化到了这一类女性身上。”

杜宁是省里来的专家,在犯罪心理学界赫赫有名。

这一大段不明觉厉的话让原本还在激烈讨论的刑警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目光炯炯地看向杜宁。

虽然他们嘴上一直说着看不上这些所谓的专家,但一听到类似于“犯罪标记”“幻想犯罪”这类高端的专业词汇,立刻习惯性地屈服于权威之下。

毕竟在民风淳朴、文明和谐的江州市,连环杀人案还是很少见的。所以他们对于这类案子的全部经验都来自某岛国和美国的悬疑剧。

“杜教授有发现?”王勇抬头看向他,沉声问道。

“受害者的年龄段在23-25岁之间,这表明凶手真正憎恨的那名女性,年龄并不大,同时映射出,凶手的年龄也不会太大。”杜宁再次扶了扶银边眼镜,分析道,“此外,在以年轻女性为目标的连环杀人案中,百分之九十四的案子都伴随着各种类型的性侵行为。但这几起案子并没有,这就是反常之处。”

“不是所有这样的案件都存在性动机吧?”王勇打断道,“也许凶手是在完成一场幻想中的复仇呢?毕竟凶手还有个额外的分尸行为。”

“不可能是复仇。凶手的分尸行为极其克制,如果是复仇就会有overkill(过度伤害)存在,而这几起案子却没有。凶手分尸只是为了便于抛尸。”杜宁立刻反驳道,然后继续分析,“估计大家都有一个感受,这几起案子的线索前所未有的杂乱,凶手行为存在多处矛盾。其实,这从侧面反映出,凶手很可能也是个矛盾的人。”

杜宁拿水笔在白板上写下关键词,总结道:“我已经给凶手做了个初步的犯罪画像:凶手,男,年龄在25岁-35岁之间,家境良好,居住地可能在城南附近。凶手很可能有社交障碍,情感多次受挫,甚至可能有性功能障碍,所以他既排斥女性又幻想女性,只能通过折磨死者,来获得掌控力和满足性需求。凶手应该有过性骚扰的前科。

此外,刺激源应该与女人有关,他近期可能遭受过重大的情感挫折……”

在场的刑警们虎躯一震,凶手的形象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们头脑里形象地勾勒出来了,按照这个标准去找凶手,破案指日可待!

“施虐癖?呵,如果凶手听到了你这段‘精彩’的分析,他大概会忍不住把你也变成他的作品。”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了杜宁的报告。

施虐癖是性变态中最为极端的一种。

著名的罗斯托屠夫(The Rostov Ripper)和泰德邦迪(Ted Bundy)都属于这类变态杀手,他们将死者折磨至死,然后分尸、将肢体制成艺术品,甚至烹尸吃掉。

众人一愣,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声源处,却发现不知何时,会议室后排的位置多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英伦风的黑色衬衫,姿态闲适地坐着。好看的唇角微翘,带着优雅而嚣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