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大学的心理系院办在学校的东北角，得绕过一大片枫树林才能看到。从这偏僻的地理位置就可以看出，心理学在江大并不受重视。

然而心理系的院办却很宏伟，两座六层高的建筑相对矗立着，建筑风格完全展现了现代艺术的精华——抽象。

纪淼在媲美于悬魂梯的楼道里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五楼。

走在幽长而略显昏暗的走廊里，纪淼突然觉得有一丝熟悉感。501、502……纪淼一路走过去，总感觉自己的脊背凉飕飕的。墙上挂着弗洛伊德的画像，他那双犀利的眼睛似乎正紧盯着她……

狭窄的走廊……巷子……纪淼有种心悸的感觉，这走廊竟然跟梦里的小巷子有点像。

“迷路了么？”

纪淼被吓了一大跳。她抬头，就看到江奕瑾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脑袋撞上了身后的斯金纳画像。

有点疼……

“才没有！”纪淼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指着江奕瑾身后的门牌号道，“这……这不就是509吗？”门牌号旁还挂着个金属牌，上面写着几个红色的雕漆艺术字：多功能音乐体感放松治疗室。

江奕瑾没说话，推开了手边的门，也不管纪淼，径直走进去。

哼，态度肿么可以这么冷淡……

纪淼撇撇嘴，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里面很大，最中央是个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文件夹。而左边靠墙的位置却放着好几张黑色的按摩椅。钱鑫靠坐在其中一张按摩椅上，喝着咖啡，还哼着小曲，看起来相当享受。而方瑭却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坐在电脑前面，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移动着。

两者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纪淼忍不住怀疑，钱鑫名片上的头衔都蹭江奕瑾和方瑭的论文蹭来的吧。

“江奕瑾，你们怎么知道周倩是同性恋的啊？”

“看脸。”江奕瑾在钱鑫旁边的按摩椅坐下，抿了口咖啡，吐出两个字。

纪淼：“……”

“准确来说，应该是面孔识别。”方瑭背对着他们，严肃地纠正道。

“功臣好像是我吧。难道不是我在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看出她的性取向不一般吗？”钱鑫摸摸鼻子，努力地突显了一下存在感。

钱鑫的爱好除了泡妞之外，还喜欢在娱乐新闻里发掘八卦。他在某乎开了个专栏，专门从微表情的角度开扒明星的绯闻，因为他对绯闻的强大预见性，所以吸引了三十多万的粉丝，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狗仔……

纪淼不禁对钱鑫肃然起敬。就看个脸，也能看出谁是同性恋？要是娘炮那种就算了，但看到这种长得那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判断人家是不是弯的啊？

话说，女的怎么弯呢……纪淼突然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还是太贫乏，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钱钱，你的猜测的正确率只有54％，但我们用技术将正确率提高到了83％。”方瑭小声道。

“技术？”纪淼对方瑭也肃然起敬了。连判断个同性恋也有技术吗？

“纪淼，你觉得左边的照片和右边的照片有什么区别吗？”方瑭侧头看向纪淼。

电脑屏幕上呈现了两组女性的照片，左右两侧各两张。左下角那张是周倩的，剩下的纪淼都不认识。

“长得不一样？”纪淼小声猜测道，“四个人中，好像就周倩最好看。”

钱鑫：“……”

“如果是钱钱，他能看出左侧的这两张面孔是同性恋者的。”

“……”照片上的人都很漂亮，而且女性化特征非常明显，肿么会是同性恋呢？

“斯坦福大学的一个研究结果显示，人脸包含很多有关性取向的信息，可被人类大脑感知并解读，而识别女同性恋者的正确率大概是54％。他们建立了一个AI模型，利用深度神经网络从35326张面部图像中提取出了面部特征，并设计了一套算法，可以根据输入的人脸来识别性取向……”方瑭解释了一大堆原理，然后才说到重点，“我用改良版的算法检验过，钱钱的推测是对的，周倩是同性恋的概率已经上升到了83％。”

纪淼无奈地看着天花板，完全听不懂啊，但是听起来就很科学，很靠谱。为了表示自己认真听了，纪淼提了个问题，“为什么是83％？”

“因为这套算法的正确率大概是83％。”

“改良版的，不会不靠谱吧？”嗯，这个问题很有水准。纪淼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文化的。

“斯坦福那个研究的样本主体是白人，我和钱钱收集了中国的女性照片，调整了算法。所以正确率会提高。”方瑭专攻的是认知神经科学，除了研究脑科学外，他还跟着国外的研究小组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深度学习，即人工智能。

“额，就跟把谷歌搜索变成百度那样的汉化，”钱鑫见纪淼还想质疑什么，立刻打断道，“不是盗版！心理学的研究跨文化差异很大，本土化是合法的。”

纪淼惊呆了，所以，只是用电脑扫描一下人的照片，就能看出谁是同性恋？这也太神奇了吧！

“那为什么不研究一个扫描一下照片就能识别出罪犯的系统呢？”纪淼开了个脑洞。这样他们破案就轻松多了。

“有篇叫《基于面部图像的自动犯罪概率推断》的论文，阐述了和你类似的观点。不过，跟斯坦福那项研究一样，相关的研究和技术都对外封锁了。因为这会导致歧视。”随着人脸识别技术和人工智能的成熟，个人的隐私将会越来越少，情绪可以被监控、性格可以被读取、甚至性取向和犯罪倾向也能被识别……但伦理道德是底线，所以这些研究成果暂时都不能被推广。

纪淼严重怀疑，不久的将来，连他们警察都有可能失业……

“可周倩是同性恋者，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啊。”纪淼觉得纠结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

“因为苏雅莉也可能是个同性恋者。”江奕瑾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查看苏雅莉病房里的监控视频，他按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桌子上的那盆盆景松上。

“概率在20％左右。”方瑭小声补充道，“60％的概率是双性恋。因为她曾跟数名性发生过性关系。”

纪淼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些复杂的信息，“所以，她们俩有一腿，不，是情侣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