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把头看向窗外,过了好久,才说,“你说得对,我们不该互相耗着彼此。其实我现在也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也许在他放弃我们母子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周悦沉默。

苏米从周氏出来以后。

想了想,直接去了医院。

于淮今天并没上班,前两天严蓉病情恶化,就住进了医院,而他也是彻夜不眠的照顾了她两天两夜。

在今天早上的六点钟,严蓉在他怀中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他表现得很平静。

从头至尾。

包括眼睁睁看着殡仪馆的人将严蓉拉走,也没有多少情绪变化。

他想起严蓉弥留之际,面容苍白的对着他笑,“照顾我,其实令你很为难吧。但是于淮,你本不必这么做的。当初我不想拖累你和你选择了分手,现在仍然是。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与你妻子闹得那么僵,何必呢?”

说完,她再次笑了笑,“我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无依无靠,如今有这个结局,倒也算是解脱了。只是你,我死后,还是去好好跟你妻儿道个歉,解释清楚,或者你现在趁我活着,让我见一见你的妻子也行,你说不出口的我替你说。”

闻言,于淮却露出自嘲的表情,“替我说什么?”

严蓉僵了一下,“说你只是不忍看我一个人落寞的离开人世,所以才想在我生命尽头时,陪我而已。但你是爱她的,爱那个家的。”

“你虽然只字不提,但我知道,你很在乎他们。每天晚上等我睡了之后,你就会离开医院去看你的儿子,或者一个人时候,常常看你儿子的照片,别以为我不知道。”

讲到这里,严蓉再次笑了下,“至于你的妻子,一直以来,你始终认为你们是不平等的关系,所以内心出现抵触的想法。但是于淮,你还是不够了解自己,如果因为愧疚可以支撑你帮她走出来,但却不能支撑你想和她过一辈子的想法。你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以前没人能捆绑的了你,现在也是。可你却心甘情愿结婚,这不是爱,是什么?”

于淮没说话。

严蓉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咳嗽起来,“好好和她聊一聊吧,我都知道你对我只有朋友感情,她是你妻子,和你朝夕相处,哪里不会真的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离婚协议一直没签字,不就是等着你回头么?所以好好把握机会吧,其实我挺好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自己的丈夫却能推到另一个女人身边,还不愿意真的离婚,不是深爱是什么?”

于淮依然沉默。

末了,他总算开口,声音很低,“都回不去了。她不会原谅我的,即便我们能和好,彼此心间也难以毫无芥蒂了。”

严蓉见状还想劝,但结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更糟糕的事还直接吐血了。

一阵手忙脚乱,等到搞完,严蓉已经累的睡着了。

而一直睡到第二天快六点钟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想要喝水。

此时严蓉已经无法吞咽,喂水只会令她跟难受。

所以于淮连忙倒了温水,然后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喂她喝。

这样水多少可以流一点进去。

严蓉抿了两口,就不喝了。

她看着于淮,静静地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没有生病,也没有和你异地恋,而是为了你留在了同一座城市,我们一起奋斗,一起努力,然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就在你跟我戴戒指的时候,你忽然停了下来,并且跟我说,你已经结婚了,不能再娶我了。然后,我就哭了,再然后就醒了。”

于淮一怔。

严蓉目光眷恋的凝视着他,“于淮,我对这个世界其实早已没了念想,可偏偏在生命最后一程的时候,你毅然陪在了我的身边,让我相信,当初我看上,你的眼光没有错。你虽然喜爱自由,但是胸腔里全是一番热血,只可惜,我没那个福气。也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再遇你。”

说着,一滴眼泪就滑了下来。

于淮表情僵了僵,好半天,才艰难的说了句,“不要胡思乱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却无时无刻不显示着无力。

严蓉轻轻摇了摇头,眼皮却渐渐阖上,她声音越发小,“我好困......”

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在六点整的时刻,她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苏米来到医院的时候,于淮正坐在办公室出神。

打开门的那一刻,见到苏米,他略微怔了怔。

苏米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你不去殡仪馆么?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刚问了护士,说人已经被拉去了殡仪馆火化了。”

于淮顿了下。

片刻才开口,“不去了,我已经跟殡仪馆那边沟通好了,等火化完以后,他们会把她的骨灰盒放到墓穴中。”

苏米没说话。

于淮却站起身,他看着苏米,“我们去咖啡厅坐一下吧,刚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米默了默,最终还是点头。

咖啡馆。

两人对立而坐。

却是无止境的沉默。

最终还是苏米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今天我来这里找你,也是要和你聊一聊。”

于淮点了点头。

又过了会儿,才道,“离婚吧,小米。”

苏米不由一震。

不等她说话,于淮就已经道,“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整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而我已经无颜面对你们。我愿意净身出户,不期盼你们的原谅,真的。”

话音刚落,苏米端起面前的水就直接朝他泼了过去。

于淮并没有任何闪避。

透心凉的感觉,就连发丝上,都在滴水。

苏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于淮,眼里全是失望之意,“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于淮依然屹立不动的坐在那里,自始至终。

苏米在月底的那天,将离婚协议邮递去了于淮的办公室。

就带着孩子出去旅游去了。

等到回国,已经是离婚一个月以后。

周悦听说了整个事情过程之后,沉默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彼时,苏米正坐在她待产的房间,一个人闷声闷气的喝着啤酒。

周悦也没阻止她。

只是静静地听她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