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和程竞之齐齐走向屋子。

在他们前脚跨进去的那一刻。

徐图直接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落锁的声音,他们同时一停。

白冰最先反应过来,她冲向门口,“徐图,你这是做什么?”

下一秒,徐图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当然是......将你们一网打尽。”

话一出口,白冰脸色一变。

她低声道,“你疯了。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徐图不以为意,继续抽着烟,“是你太天真,你以为我在乎那些钱?在你们把我联合送到监狱的那一刻,我就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来,我一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所以......你都是骗我的?”白冰仍然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程竞之已经把周悦揽入了怀中。

唤了她好几声。

周悦才缓缓睁开眼睛。

好半天才对他笑了下。

钟淑芳自然也听到了白冰和徐图的对话。

她走上前,拉着白冰就是一个耳光,“我看你是被鬼迷心窍了,放着阔太太不当,偏要做这种事,蠢东西一个。”

白冰的脸一偏。

但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个劲的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重新跑到门口,对着外面喊,“徐图,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还有菀菀,难道你什么都不顾念了吗?”

徐图仍然站在外面。

他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月色。

许久,露出轻蔑的笑容,“白冰,像你这样朝秦暮楚的女人,菀菀有你这样的妈,是她的耻辱,兴许这个世上没有你,才算是好事。”

话音刚落,他拿出嘴里的烟,然后拿出刚从车里拿来的大桶汽油。

全部淋在了房子周围。

随后退出几步,对着屋子里的人喊道,“永别了,各位。”

话一出口,就将烟丢在了门口。

瞬间,引起团团烈火。

程竞之最先闻到硝烟味,他立即放下周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破窗走。”

说话间,他已经抄起地上的木板重重的朝窗子砸了过去。

周悦再度睁开了眼睛,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拉过钟淑芳,“妈,你们快走,徐图在附近埋了地雷,很快就会引爆了。”

钟淑芳猛地瞪大了眼睛。

白冰也听到了。

她顿时就慌了,此时程竞之已经将窗户砸开了。

下一秒,她想也不想的往窗口跑去,结果因为火焰燃烧,一股巨大的热气将她冲倒在地。

情势严峻。

程竞之第一时间抱起地上的周悦,他看向钟淑芳,“我带着周悦走前面,你们跟着我来。”

此时屋子里已经很大的浓烟。

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程竞之将周悦护在怀中,避免她被浓烟熏到,一方面他又还要顶着灼热已经房梁随时坍塌的危险,争分夺秒。

终于费了九牛之力,他将周悦抱到了屋子外。

然而却迟迟没有看到钟淑芳和白冰的身影。

他眼眸一沉。

就在这时,周悦忽然攥住了他的手,很费力的说,“我妈......你别管我,快去救她。”

程竞之表情严肃,他环顾了四周,并未看到徐图的身影,但周悦就躺在这里他不放心,于是他把她放在了车里,并且上了锁。

才转身奔向已经燃烧了一大半的屋子。

可就在他即将靠近那间屋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声音。

然后不等程竞之反应。

“砰”的一声,剧烈的炸裂声,随之响起。

周悦也听到了。

她勉强睁眼坐了起来,便见到程竞之义无反顾的扑进去的情形。

......

殡仪馆里。

周悦一身素黑站在馆内,神情缄默。

苏米站在不远处看了她好久,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悦悦,节哀顺变。”

周悦眉眼动了动。

却没说话。

苏米叹息了一声,又道,“于淮刚从医院过来,他说程竞之已经有所好转,只不过伤了手臂,担心感染,还要在ICU观察两天。”

也许是提起程竞之的缘故,周悦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抬眸看向苏米,还未开口,一滴眼泪就滑了下来,“我这两天都在想,为什么要逞强呢?明知事情的局面非我一个人控制,可我却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所以,任性的后果就是要付出代价,如今我尝到了,后悔却已经迟了。”

苏米心里一阵难过。

她看向周悦的身后,照片上的人笑的和蔼,仿佛不曾经历任何伤痛。

可她却知道,被发现她的遗体时,整个人已经烧得体无完肤。

若不是手上戴着的玉镯证明了她的身份,根本就看不出是那个要强的女人。

而最难过的,无疑还是周悦。

就在两人沉默间,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肚子已经不再隆起,神情却很憔悴。

而她的目光从始至终盯着那张遗像,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以前总认为她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钟淑芳除了利用她,从没有对她有过母亲对女儿本能的怜爱。

直到那天晚上,火光弥漫,程竞之在犹豫带谁走的时候,钟淑芳义无反顾的把她推到了程竞之的身旁。

眼神从所未有的坚定,“带她走!”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火光吞噬,再也没有出来。

明明该死的人是她,可是钟淑芳却依然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她。

程竞之也受了重伤,在出来的时候,一个房梁重重的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而她也被砸到了,而且是腹部。

冥冥中,她也得到了惩罚,胎儿在腹内缺氧,早已没有生命体征。

她虽然活下来了,但也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钟淑芳的遗体被找到整整五天之后。

周悦才为她举办了葬礼。

她的神情看上去很平静,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局外人一般。

直到白冰来到她的面前,声音很低沉的说,“等葬礼之后,我就会去自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是因为我还想再看她最后一面。”

闻言,周悦没什么反应。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过了很久才道,“她之前对你所做的种种,如今也用她的命还给你了,以后你们互不相欠。至于去不去自首,我不关心。”

说着她就要走。

白冰倏地出声,“你就不恨我吗?”

周悦却不答,只是道,“遗嘱很快会公开,我妈已经交代了,生前的房子她想留给菀菀,过两天我会让人把钥匙送到你手中。”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冰愣了足足好一会儿,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钟淑芳下葬了。

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周悦亲自捧着她的骨灰盒放入了墓穴中,也送走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她没有掉眼泪。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坐在这里忽然梦到了小时候。

钟淑芳亲自抱着她,告诉她走路的情形。

那时候钟淑芳的眼里全是慈爱。

笑容就没有从脸上减下来过。

直到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她醒了。

下意识摸了摸脸,早已一片潮湿。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下归途。

周悦把头看向窗外,对着空气,轻轻说了句,“再见,妈妈。”

程竞之是在一个星期后转入普通病房的。

手臂上的伤已经结了痂,但还是绑着厚厚的纱布。

可他见到周悦的第一句话却是,“吓坏了吧,抱抱。”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使周悦红了眼眶。

她甚至顾不得苏米在场,直接扑入了他的怀中,几乎哽咽,“我好害怕。假如你醒不过来了,我和小葡萄该怎么办?”

程竞之勾了勾唇,柔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周悦没说话,但横亘在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苏米识趣的不再打扰。

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刚要离开,便遇到了正往这里走过来的于淮。

四目相对,一时有些无言。

最终还是于淮开口,“马上要到小西米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帮他庆祝?”

闻言,苏米思索了一会儿,却摇头,“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于淮默了默,然后道,“他一直希望我们能一起为他过生日,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我们一起......”

他的话还未说完,苏米已经打断了,她说,“好。”

于淮一怔。

苏米忽然又道,“世事无常,人总要在有限的日子里尽量开心,哪怕我们不再是夫妻,但我们始终是他的父母,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着,她就事先一步离开。

却没想到才走出几步,就被于淮拽住了手。

医院里人来人往。

苏米下意识地要挣脱他的手,可于淮却拽的很紧。

他凝望着苏米,“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希望未来的日子,你能给我改正的机会,你说世事无常,我很赞成,人活着,不能全为自己而活,可能我会学习的很慢,但请你耐心一点,我一定照顾好你们母子,可以吗?”

苏米沉默。

下一秒,于淮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并笑着说,“不必有负担,也不必急着回应,往后的日子我会通过实际行动让你接受。好了,你回去吧,晚上我再来看小西米。”

苏米有些怔松。

但还是走了。

可就在转身之际,她听到自己心中城池坍塌的声音。

她从来都没有彻底放下过他,从来都如此。

第二天周悦抱着小葡萄来了医院。如今小家伙已经学会独立行走,可见到很久不见的爸爸,手里的玩具也失去了热度,而是固执的抱着爸爸不松手。

最后还是周悦担心小葡萄碰到他的伤口强行抱走了,才罢休。

夜晚。

周悦一个人坐在病房的窗户下。

就在下午,她收到消息,说白冰已经主动投案自首,对和徐图一起设计绑架的事供认不讳。

经过几天的追捕,徐图最终落网。

再加上白冰的供词,证据确凿。

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制裁。

而白冰罪不至死,活罪难逃,至少十年的刑期。

周悦听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因此轻松。

钟淑芳离世,她因此要继承钟氏所有的管理权,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时间去在意白冰。

现在静下来,却只觉得,内心一片荒芜。

就在她出神间,程竞之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很轻,“你不是一个人,我和儿子都在陪着你,以后我们还要一起走到暮年,一起白发苍苍的,所以你从来都不孤独,悦悦。”

周悦没说话。

但她却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拥抱着。

心若相知,却无言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