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是一个“脑子有病”的,“疯狂”的“毒瘾患者”!

于是他自sha了,他吸du过量,自sha了,死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屋子里还放着他最钟爱的那首曲子……

楠方日报的长微博到这里就结束了,方铮退出这张图片,无意中看见了谢安风相册里的其他照片。

那是好几张草坪的照片,像是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同一片草坪。照片时翻拍的,它们原本应该都是些洗出来的旧照片,是最近才被谢安风用手机翻拍下来。

方铮把手机放下,看着谢安风发了会呆。

“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个的。”方铮舔了舔下唇,忽然站起来:“我有点儿事,先走了。”

谢安风停下工作,越过笔记本看着方铮。

方铮拍了拍褶皱的T恤,把所有照片和自己的笔记本塞回到帆布包里。她走到玄关,一边换鞋一边朝着谢安风摆了摆手:“谢谢你的午饭和沙发,拜拜!”

她像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直到门被关上,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方铮的身影时,谢安风才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他想问她还回来么,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问呢?

***

方铮离开谢安风家,直接往市局去了。人到了单位的时候,赵磐正一脸苦大仇深地在写报告。

“师姐,你怎么来了?”赵磐见方铮进来,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不尴不尬的时间段。按理说,现在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可他们刑警大队但凡有大案要案,所有的下班时间便形同虚设。

“在家待不住。”方铮随口说道,人在自己位子上坐下,转身朝赵磐伸出了手:“牧桂兰的完整录音呢?”

赵磐埋头写材料,顺手把桌上的录音笔递给方铮。

方铮也没再打扰赵磐,找出耳机仔细听着。片刻过后,方铮神情一变,倒带重听了好几遍后,又转过身去朝赵磐伸出手:“笔录?”

赵磐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说道:“没笔录。钟明泽被确认与邱永胜的案子无关,他的死是意外,这事儿不归咱们管,刘队说用不着给牧桂兰做笔录。”

方铮眉头一拧:“怎么无关?谁说的无关?”

赵磐一脸莫名其妙:“本来就无关啊。咱们现在重点在邱永胜和曹晓彤的案子,钟明泽不是意外死亡么,而且曹晓彤和邱永胜死亡时他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他不是嫌疑人,但我怀疑他也是受害者。”方铮站起身来,从身边证物箱里翻找出一样东西,捏着录音笔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刘队还没走吧?我跟他说去……”

赵磐一听方铮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把手里的笔一丢,屁颠颠跟了出去。

方铮敲了敲刘队的办公室门,随即自顾自拧开了门把手。刘队正眯着眼用一指禅打字,“请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抬头便看见方铮已经站在他办公桌前面了。

“刘队,钟明泽的死不是意外,我建议把他的死和邱永胜两口子并案。”方铮两只手撑在刘队办公桌上,身子往前探,刘队明显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见赵磐站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无奈朝他招了招手。

“想进来就进来。顺道把门关上。”

赵磐美滋滋溜进来,回身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贴墙站着,企图当一枚没有存在感的摆设。

“说说理由。”刘队转向方铮。

方铮把录音笔上自己的耳机拔掉,找准时间段,把牧桂兰的声音公放了出来。

录这段声音时,牧桂兰已经平静了一些。她的声音里带着死气,沉得让听地人都觉得心酸。

“对,明泽有抑郁症,已经有很多年了。”

“他沾上毒瘾与抑郁症有关吗?”

“罗医生说有关系的,抑郁症很痛苦,动不动就想自sha。我儿子这些年过的很苦……”

“所以,这不是钟明泽第一次自sha行为了?”

“对,明泽五年前就有好几次想自sha,后来遇到了罗医生,他是个很有本事的医生,自从有了罗医生,我儿子就慢慢好了,还开了店。”

“罗医生,就是给你儿子美沙酮的医生?”

“是,戒毒的药是罗医生给的。他再三嘱咐我,让我把药藏好,每天定量给明泽,他强调过,这个东西是小毒戒大毒,也有危险的。”

“钟明泽复吸的原因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沾上的那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呜呜呜我的明明……”

对话被牧桂兰的哭泣声中断,刘队疑惑地抬头看了眼方铮,见她把录音笔拿起来,快进了一会,再次播放。

“……我儿子的病例。”

“钟明泽治疗抑郁症,就是在这家心理诊所?”

“对,藏冬心理咨询室,罗医生自己的诊室。他人很好,治好了明泽之后,一直跟我们有联系。他跟我说,如果明泽行为再有什么异样,不用去医院排队,去他的诊室找他也可以……”

录音放到这里,方铮咔地一下把录音笔关闭,然后盯着刘队。

刘队:“所以呢?并案的理由是什么?”

方铮眼睛睁得老大,表情有点儿不可思议,像是在说,这么明显了怎么还问什么?!

“牧桂兰录音里说,钟明泽的心理医生姓luo,并且开了一家叫做藏冬的心理咨询室,对不对?”方铮隔着证物袋,开了那支属于邱永胜的手机,找到最近通话记录后,亮给刘队看。

“而8号下午两点,邱永胜最后一次接到的电话,来电人是‘骆藏冬’。”她把手机放在桌上:“邱永胜接了这个电话回了趟家,然后就失踪了。”

刘队表情严肃起来。

方铮来得急,斜挎在肩上的帆布包一直没拿下来。此刻她从包里找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放在桌子上。

“原本案子里有很多容易被忽略的点。比如,邱永胜接了电话回家做什么,离开家里又去了哪里?钟明泽的车卖给谁了,又是谁开着这辆车把曹晓彤接走的?钟明泽戒毒用的美沙酮是骆医生给的,可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从医院把美沙酮拿出来给他?”方铮在自己打了问号的那个圈圈里点了点。

“这个骆医生身上有很多疑点,都跟本案有关。我觉得钟明泽应该跟本案并案也是因为这个——他们都被骆藏冬串起来了。”

刘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去找这个骆藏冬。”

***

因为并案,赵磐手里忽然多出来好多工作,方铮很仗义,陪着留下来加班。晚上八点多,两人忙得差不多了,一块儿出去搓了顿烧烤。

方铮第二天要去藏冬心理咨询室找骆藏冬,她莫名觉得这事儿挺重要,于是拒绝了赵磐递过来的啤酒。吃完了最后一片烤馒头,她坐着公交回了自己家。

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方铮觉得自己这几天睡眠都还算不错,今晚上说不定能平安度过。她洗了个澡,躺在**烙了半天的饼。

行吧,还是睡不着。

方铮闭着眼睛,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自脑海中走马观花而过,各种奇怪的小细节被翻涌上来,最后几张草坪的照片于脑海中定格。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爬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把手机开机,从微信中找出谢安风的头像。

果然也是草坪,应该与下午她从谢安风手机中看到的那些照片属于同一系列。

方铮光着脚站在木地板上,腿上有点痒,她用力拍了过去,精准拍死了一只蚊子。这一巴掌她下了点儿力气,自己大腿被拍红了一大片,声音也在空****的房间中显得特别响亮。她摸了摸自己发红的大腿,歪着脑袋回忆了片刻。

……确实眼熟。

她转过身去,从书柜最上层找出落了几个硬壳的老式相册,它们被旧床单包裹着,床单上落了厚厚的灰,一动便肆无忌惮地四处飞扬。

方铮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地掀开床单,打开相册翻看起来。

这些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十三岁之前,一家人整整齐齐都还在的时候。

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幼儿园老师,姐姐比她大五岁,学习好得不得了。而她,则是个皮猴子,孩子王,是小区里孩子们的小将军,拿着一根金属小棍棍,单杠是高山,沙坑是长河,她带领着小伙伴们在这片方寸之地里远征。

她小时候一直是短发,八岁之后,也跟着潮流,留了一阵子樱桃小丸子头。刘海是齐的,为了免得常去理发店,于是剪得很短,露出她浓黑上挑的眉毛。

好在她那时候小,也不懂得什么审美,顶着这样丑的锅盖头,也天天美滋滋跑出去疯。

那时候,她的乐园就是那排单杠和沙坑,沙坑后面的那一小片草坪是她的国土,她是那个小世界里的王。

方铮举起手机,看了眼谢安风的微信头像,又将目光落在照片上自己的小王国上。

确定了,这是同一片草坪。

难道谢安风小时候也住在那里?

方铮放下手里的手机,一脸懵逼望着相册。

难道他们俩小时候还见过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