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基层镇长 第十九章(4)
吃完早饭,花大突然想起仓库里的花六,想起花二的吩咐,把剩余的油煎饺折到一个盘子,用一只汤碗盛了锅里的粥,上面撒上咸菜,放进一只方型托盘里,准备端给花六。走到门口,花铁匠叫住他:
“干吗去?”
“不是仓库里还有人吗?总不能饿死他。”
“饿死活该,那种缺八辈子德的玩意有奶便是娘,谁给点好处,啥缺德事都敢做。好好的人不做,偏做鬼吓唬人,你说啥妈养的?”
“缺不缺德也是条命,何况二弟嘱托过要给他送饭送水。”
“你二弟竟整些歪道事,把那家伙送去派出所多省心,捆在咱家仓库做啥?当古董啊?”
花大没再回答花铁匠,端了托盘走出门外,沿着碎石小径来到仓库。打开仓库门,一眼看见花六在拼命挣脱绳子。想破开五花大绑的绳子不是件容易事,于是他翻跟头打靶地在地面蹭着,企图通过磨砺粉碎绳子,头磕青脸磕肿,他也没在乎,只是一个劲扑腾摔打自己。仓库门一开,一大把亮光射进来,刺得花六闭上眼睛。花大走近一些,扶起他,拿掉他口里塞着的毛巾,让他张口吃东西,他死活不张。
你不饿?
饿得想吃屎。
那就快吃饭。
我想自己吃。
花大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解开花六身上的绳子,尽管这样很危险,有可能惹怒花二,但眼前这个人实在可怜,浑身散着臭气,瘦成一把骨头,还拼命往坚硬的地面上磕,弄不好会出人命,到时花家纵然万条理由也难辩是非。吃完这顿饭,就让他跑吧。身体一放松,花六狼吞虎咽吃了托盘里的食物,一个渣子都没放过。他吃完饭,污手抹了下嘴巴,竟说出令花大百思不得其解的话。他说,花家兄弟,待会儿给我送条褥子吧,别赶我走,挣脱绳子是为舒服,只要每天能吃上像样饭菜,我就在这里住下,反正仓库空着也是空着。花大搔了头、摸了脸,觉得这个花六实在荒唐,给他阳光路,他偏要往阴霾里钻。
花大十分清楚,花二每做一件事都有利益跟着,他不会白白糟蹋粮食。可花二把叫花子留在家里喂饱到底要做啥?难不成也利用他装神弄鬼吓人吗?
花二一早来到镇委会,把当天一些紧要事宜交代给秘书,去镇上商店买回几套应季衣服,风风火火回到镇郊别墅。车子被他直接开到后院,下了车三两下打开仓库门。花六躺在花大拿给他的毛毯上呼呼睡着。五花大绑变成松散悠闲状,花二不用问也知道是花大干的好事。花大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这家伙跑掉,他的全盘计划就会落空,幸亏这家伙还在,幸亏自己老早赶回来。他兴奋地踢了花六一脚,大概那一脚踢得不痛不痒,花六懒洋洋地翻了身,抹了把口水,像睡在热炕头或者温**那样悠闲,根本没答理花二那一脚。花二有些火,又是一脚踹过去,这下用力过猛,花六猪嚎一声坐起来,见是花二站在对面,吓得酥了骨,身子直往后挪,以为花二又来抽筋剥皮地揍他。花二蹲下身笑着拿出新衣服要他穿上,他有些受宠若惊,始终不敢伸手接。花二原本缺少耐性,经花六一磨蹭,他老虎脸、豹子性发作了:
“花六,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老子发善心给你买衣服穿哪,实话跟你说,老子要带你去个地方,换上衣服,洗干净你那张臭脸。”
得知花二没恶意,花六不再躲闪,稀里哗啦脱了脏衣服换上笔挺西装。穿好衣服,花六神气地蹦跶几下,抻胳膊撂腿转几个圈,好似根本没发生什么事。花六这种人天性好吃懒做,只要有吃有喝有穿,一切对他来讲都是负零,一副过今天没明天的样子,一副天塌下来大家顶、过河有矬子的不屑神情,两只老鼠眼贼溜溜打量周围,穿了新衣服,直板板跟花二进了内宅。花二把他带到卫生间,让他洗脸洗头,他蓬乱的脑袋对准半冷不热的水龙头一阵扑腾。洗完,他大言不惭地向花二要东西吃。花二照他后脖子劈了下手板,告他说只要他乘顺老实,他就能吃到烤乳猪。
花二带上花六一溜烟来到花县,直奔县委大院。花六头一次来县城,看啥都新鲜,这一眼那一眼,眼睛累得生疼。来到宽阔的县委大院,看见许多穿制服、穿花裙的男女轻飘飘从身边经过,这些人不管美丑,一律不用真腔真调说话,不像花妖镇人,直着嗓子,想咋说咋说,或粗糙、或沙哑、或粗音、或细音,都是发自肺腑,骂人也骂得实在,刀是刀、棱是棱。花六听到一个女生尖着嗓子喊“老李”,那声音听起来和刺耳的广播差不多,分明是吐字时使劲压声音的结果。花六不懂县委大院规矩,居然拍掌笑起来,边拍边喊好玩。花二又是一手板劈向他后脖子,他才恢复蔫鸡样。
花东兴正在看文件,秘书进来说有人找他。花东兴这阵子和花春桃通过不少话,心情逐浪高。以往玩过的女人他都没印象,好比吃一顿美餐消化掉了事,唯独这个没玩过的花春桃让他朝思暮想、春心**漾。他吃饭想、工作想、晚上睡觉想,甚至梦中喊出她的名字,老婆误以为他要吃桃,迷愣愣回了句:“要吃桃也得天亮,大半夜的抽哪门子疯?”
心情高兴,花东兴都没问来者是谁,眼睛盯在文件上,态度温和地吩咐秘书要来者进来。花二、花六一前一后出现在花东兴面前,花东兴的舒展表情僵化在特殊时段。花六让他顿时想到一个月前所做的事,他两耳钻进蜜蜂般嗡嗡叫、两眼挂了霜般模糊,天底下最恐怖最心惊时刻充分体现在花东兴身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花二带花六来他这里,分明知晓事实真相,分明是想利用花六诈利益,至于啥利益他也非常清楚,花二是冲着县人大常委会名额来的,至于花二为啥不让上边直压下来,他也十分清楚,上边办事多少都得讲点原则,刚勒令任命花二为花妖镇镇长,接下来再直压强上地把花二拽到县人大常委会,会让政界人士背后嚼舌根子。当务之急只有妥协花二的任何要求,狡辩或者一抖官威显然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