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秦之瑶安排阿姨准备晚上的食材。
“先把排骨红烧上,那个需要炖的时间长一些,子期到家就喊饿。”她冲着正忙着处理食材的阿姨说完,想了想又道,“还有那道海胆炖豆腐,子期爱吃”
“好,”保姆阿姨放下手中的活,开始处理下午刚送过来的新鲜排骨。
秦之瑶虽然是一个艺术家,却也是一个乐于享受生活的人,有时间便会在家洗手作羹汤,亲手为丈夫和儿子烧上一桌子好菜。
现在是假期,余子期每天都会回家,三人吃的就更丰盛了些。
正张罗着,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一边擦手,一边扬声冲门口喊道:“子期回来啦?”
刚走到厅里,便愣在了原地,这次她的声音小了一些,带着一丝疑惑,“衍…霖,回来啦?”
“秦阿姨!”余衍霖语气冷淡客套,“子期在后面。”
“哦,你坐。”秦之瑶笑了笑,嘴里说着,眼神又紧张地往他身后探了探,仿佛在寻找靠山。
余衍霖仍旧淡淡的,“我爸在么?”
“在,在书房。我带你上去?”说完便将人往楼梯引。
“不用麻烦,我自己上去就行。”
秦之遥站在楼梯边,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半天没动。
余衍霖每次见她都是这样客客气气,却也是从容冷淡。她倒不希望他能多热情地接纳她,毕竟她也没多对得起他。
但每次从他冷淡的表情和语气中,总是能感觉出一股压迫感,让她不由从心底生出一丝畏惧。
“看什么呢?”她正出神,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啊~”秦之瑶吓一跳,转身看见余子期,一巴掌扬起来,快打上时又收了劲,最后轻轻地拍在他胳膊上。
余子期朝楼上探了探头,转头往客厅走去,却被秦之遥一把拉住。
“你哥回来了,”秦之瑶面露神秘,“跟你爸在书房谈事呢。”
“我知道,在车库里看见了。”余子期毫无兴趣,转身走进厅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游戏机。
秦之遥又好奇地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余子期继续玩游戏,“我怎么知道。”
“就知道玩,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无奈轻叹了声气,“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余子期摇摇头,思索了片刻后又说,“做个蟹粉狮子头吧。”
秦之遥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爱吃蟹粉狮子头了?”
她是川渝人,口味比较重,余子期跟着她长大,虽然自小生活在北城,却也养成川渝人的口味。
蟹粉狮子头是本帮菜,在他们家鲜少出现。
“我哥不是来了么?他口味清淡。”余子期理所当然地看向秦之瑶,“你没发现么?我哥喜欢江浙菜。”
秦之瑶皱眉摇了摇头。
“你肯定不知道,你只知道我爸爱吃什么。”余子期冲她没心眼地笑了笑。
秦之瑶白了他一眼,却仍转身进了厨房跟人交代,“加几个本帮菜,做个蟹粉狮子头。”
二楼书房里一片安静,父子俩四目相瞪。余牧槿满脸怒意地看着对面的余衍霖。
“我答应了你,放手让你去干,但你不能耽误正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他当时情急之下找余衍霖回来救急,答应的条件便是帮他查清楚当年的车祸。
余牧槿说完站起来看向窗外。院子尽头,泳池边上摆了一排长桌,上面铺着白色桌布,鲜花经过一下午暴晒,仍然娇嫩地绽放在夕阳下。
是秦之瑶请朋友过来喝茶之前命人布置的,管家带着人在收拾残局。
余衍霖抬眼看向余牧槿的背影,他似乎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他。他是一个很注意自我形象管理的人,年轻时坚持锻炼身体,直到现在背脊仍旧直挺精瘦,肩膀宽厚。
可这样宽厚的肩膀,却从未给过他安全感。这个身影远远没有另一个温文尔雅的身影来得让他熟悉。
那个人会在他高烧糊涂的深夜背他去医院,会在车库里教他安装电器,会在餐桌上给他夹菜,关心他的学习和成长的心态变化。
余衍霖垂下眼帘,平静地说:“如果您在我回来之前有所设防,我自然查不到您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余牧槿看着工作人员拿走桌上的最后一瓶花,长叹了口气,“你孙叔叔在你小时候照顾过你,你要感恩,要查清他的死因,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无从查起。你在公司查这事儿,是想告诉我,你在怀疑我?”
他停顿了几秒,又道:“你阿姨说你曾经来过这儿,也是为了找证据?”
余衍霖缓缓坐直,没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紧盯着余牧槿的眼睛,“那要不,您先告诉我一个不能怀疑您的理由?”
“狻猊”项目原本是孙毅理手下的王牌项目,却在研发过程中惨遭横祸,现在莫名成了恒安的重点项目。
而十多年前,恒安发布的名噪一时的“天启”系统,也能查出孙毅理的相关版权转让证明,可恒安却并没有与孙毅理的账目来往。
过了很久,他听见父亲说了一句话。
“你应该知道,以你母亲的脾气,但凡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她不会这么多年无动于衷,更别说同意让你回到我身边来。”
余衍霖知道余牧槿说得在理。他的母亲程倚歌与孙毅理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待孙许言更是胜过他这个亲生儿子。
若是有任何迹象证明余牧槿与这件事有关系,她定然会不顾身体赶回来。
“我查过北城所有孤儿院,许言从没被任何一家收录过。她没有别的亲人了,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吧?”
“你妈当年让我去把那个女孩找回来,但我的人赶到出事医院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被人带走了。后来你妈雇了私家侦探追查了很久,也是阻碍重重。我几经调查,才查出收养她的那家人带她去了国外。只能查到零星一点她的状况,据她的主治医生说,她当时右手基本丧失功能,被判定为残疾。”
余衍霖脑袋嗡地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心脏猛地抽疼。
余牧槿接下来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进去。
基本丧失功能?
那个热爱运动,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女孩,被判定为残疾…
那个立志要当医生的女孩,
一辈子都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