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呆呆地接过余衍霖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眼前的人和水杯都有了虚影,她的脸烫得厉害。
这样下去可不妙,她放下水杯,下了高脚椅。
余子期见余衍霖沉着脸,眼神坦**地朝他笑了笑,“没关系的,哥哥,这里都是熟人。哥哥要是不放心,晚上我负责送苏诺姐姐回家。”
“瞎胡闹。”余衍霖回过头去,原本坐在他身边的苏诺早已不见身影。
他抬眼环视一圈,在酒吧一角的沙发上找到了她。看她周围围着实验室那几个人,他才稍稍放心地收回了眼神,跟余子期算账。
苏诺趁他们两兄弟说话的时候,找了个角落坐下,想要缓缓酒劲。
顾晚晴喝得有点兴奋,远远见她躲在角落,便朝她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将下巴搁在苏诺肩膀上,
“诺诺,你怎么了?”
“可能有点醉了,休息一下!”
“是么?”顾晚晴脸色驼红,眯着眼睛看着苏诺,暧昧地笑了笑,“跟子期喝酒,喝醉啦?”
顾晚晴有些上了头,八卦之心在酒精的助燃下,烧起了熊熊篝火。要知道,苏诺不爱喝酒,不管什么场合只会给面子意思一下,喝一口,再多就不干了。
“你在说什么?”苏诺蹙紧眉头,懒懒地反问。
她抬眼看向吧台,正好对上两兄弟看过来的目光。余子期还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顾晚晴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显得苏诺刚刚的反应,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我们年纪最小的苏诺,要开始谈恋爱了么?”梁泊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边上的,将顾晚晴的话听在耳里,在一旁打趣道。
“师兄,只有你是颗万年不开花老铁树。”伍彭也凑了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晚晴有青梅竹马,苏诺也有办公室秘恋,就剩下你了。”
办公室秘恋?
苏诺本就醉了,脑袋转动得慢,一脸呆萌地看着伍彭,“谁迷恋谁?”
她的问话被顾晚晴镇压过去,“我没有。”
顾晚晴的脸更红了,不由地抬眼皮瞟了一眼边上的人,而后又跺着脚,冲伍彭辩解道。
苏诺不明所以地看着伍彭,不等她再开口,梁泊松以为她在疑惑单身的问题,解释道:“彭彭的女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学,在别的城市。”
“苏诺,你居然不知道?”伍彭没顾得上理会顾晚晴的跳脚,看着苏诺,惊讶道:“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这么久了,研究生两年多,你居然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没有留恋。”苏诺看着他们,解释完自己后又看了顾晚晴和梁泊松,“不过,师兄的确是不愿意开花。”
伍彭转向梁泊松,“师兄,你怎么回事儿?”梁泊松冲他笑而不语,只是仰头喝了口酒。
喝了酒的几个人挤在一起聊了半天,苏诺像是被火炉围了一圈,有点呼吸不上来,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回来的时候在角落发现一张宽敞的沙发,面向城市的夜景,能看见北城的第一高楼。她走过去坐下。
楼外闪烁的霓虹灯像心理治疗师手中催眠的项链,她没看一会儿,就感觉眼皮发沉,晕晕欲睡。
顾晚晴出了洗手间,便看见苏诺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她走到苏诺身后,犹豫了很久,声音低柔地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苏诺一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但微醺小憩的感觉太惬意,她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直到她开口,苏诺才缓缓撑起发沉的眼皮,回想了片刻,“是天真告诉我的。”
顾晚晴了然地笑了笑。
想来也是,以苏诺两耳不闻窗外事且对感情的事天生迟钝的个性,不太可能是她自己察觉的。
她走到苏诺身边,背过身来靠在落地窗前的栏杆上,弯腰无奈地笑了笑,“我还奇怪呢。你每天埋头工作,很难发现别的事儿了。”
这种事,一旦点破便很容易察觉。女孩子的心思很难隐藏,工作时候飘过去的眼神,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对他的喜好的了解。
情绪会因为他的话而明显受到波动,眼神在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带着闪闪星光,仿佛生活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变得格外璀璨。
工作遇到瓶颈时,也会因为他的一句鼓励而瞬间打满鸡血。
顾晚晴嗤嗤地笑了片刻,“你觉得师兄会怎么想?”
苏诺说出自己的见解,“师兄可能在这方面有点迟钝吧。”
顾晚晴垂眸无奈地笑了笑,片刻后又道:“别说我了,子期是怎么回事儿?”
苏诺皱起眉头,“什么怎么回事儿?”
顾晚晴打量着苏诺,她一进实验室便知道这个女孩很聪明,上学比大部分人要早,学起来却毫不费劲。
别人拼尽全力,经过多轮考试和面试才进去的实验室,对她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同在一个实验室,跟她相处这么久,顾晚晴也很难将她看得清楚。这人总给人一种游离于世外的感觉。
顾晚晴从来没见苏诺因为什么妥协过。她就像一只永远骄傲又冷淡的天鹅,独处在湖中,远离人群。
顾晚晴甚至还产生过一丝嫉妒,苏诺轻而易举得到甚至不屑看在眼底的一切,都是她梦寐以求,拼尽一切想要的。
但后来顾晚晴突然发觉,这个人骨子里是孤单的,带着苦。但也正是这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孤独和苦,很吸引人却也很伤人。
顾晚晴打量了好半天,才神情稍微放松,“怎么说呢,他总是找你,带着你去吃饭。”
“这我要怎么说呢?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诺这才明白余子期那些礼貌的招呼的用意。她在办公室跟别人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余子期的亲近就会显得特别突兀。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把话题岔开,“那你跟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顾晚晴摇摇头。
“我也试图暗示过他。家里人逼我相亲的时候,我就想要不干脆为了自己豁出去一把,跟他说出来吧。可是我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说到最后声音变成了哽咽,“我去相亲也跟他说了,他没有任何反应。我觉得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想法,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表示了吧。”
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本来就容易激动。她的哽咽逐渐变成眼泪流出来。
“苏诺,你知不知道?我好羡慕你。为什么你做什么事都能那么简单?为什么你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我从进实验室就开始喜欢他,这么多年一直远远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现在家里催我,他还躲着我。我……我活得好累。”
顾晚晴越说越伤心,似乎是要将这么久憋着的委屈都哭出来。
“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诺不由的鼻子一酸,她反倒很羡慕顾晚晴,有人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她人生面临最大的痛就是“他不爱我”。
可她,连爱人的资格都没有。
顾晚晴觉得她能轻易得到自己所有的渴求,却不知道她早就一无所有。她渴望而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对于顾晚晴而言却是唾手可得。
来得太轻易的东西,总是得不到珍惜。
我们拥有空气和水来维持生命,却从来不会意识到如果缺了它们,我们会活不下去。
这种忽视慢慢地变成自然,又慢慢地变成理所当然。
人拥有的东西越少,命运能够剥夺的就越少,才能活得越淡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