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云城突然入冬,从夏天模式切换到冬天模式,仿佛只用了一秒。
大概是天气突变,安苒病倒了,高烧不退,还开始说胡话。
秦律见状,帮她办理了请假手续,当她去医院。
过了整整一天,安苒的病情才开始好转。
病情刚刚好转,安苒就想要回家,其原因是在医院睡不着......
秦律没办法,只得将她送回家了。
安苒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之后,好像突然舒了一口气一样,低声感叹道:“终于回来了。”
当她的视线落在秦律脸上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此刻,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安和焦灼。
安苒伸手在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打趣道:“这么冷的天,你还能流汗。”
秦律接过纸巾,仓促地在额头上擦了一把,笑着回敬道:“身体素质太好,就算是大冬天光膀子站雪地上,也能汗流浃背!”
秦律说罢,又一瞬不瞬地看着安苒,好像她脸上有花儿似的,又好像是担心他一眨眼,安苒就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似的。
安苒假装没发现,而是继续和秦律互侃道:“如果我能像你这么强壮多好啊,就不用生病了。”
“那你以后可得离我近点儿。”
安苒依旧假装没听明白,继续调侃:“是不是近点儿就可以把我的感冒病毒传染给你?”
刚刚说罢,她才突然有些后悔了。
秦律马上接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
“秦律,今天谢谢你啊。”安苒突然换了种语气,不再调侃,而是变得一脸正经满眼感激,“如果不是你,我估计这会儿还在高烧呢。”
“不用谢。”秦律调整了一下坐姿,“你让我有幸见到你的另一面,我很开心。”
“我的另一面?”安苒不解,“什么意思?”
秦律顿了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此刻,他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安苒因发烧赖着不想起床,找各种借口不想去医院的样子。那样子和平时的她简直大相径庭。
秦律说道:“我觉得你生病的时候像个会撒娇的小女生,会任性,会生气,甚至还会胡搅蛮缠。见到医生配药给你打针,你会害怕,会想要躲开针头......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很不像你自己。”
安苒听完这些,脸红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坏毛病竟都被秦律给看到了。而且,还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她竟有些恐慌,但仍旧佯装镇定地问道:“我还有做什么?”
“你还有做什么呢?”秦律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你还迷迷糊糊地说胡话,我好像听到你叫‘妈妈’.......”
“还有别的吗?”安苒又问。
秦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
“噢.......”安苒终于舒了口气,“每个人都有失态的时候,我是烧糊涂了。你把你今天看到的,都忘了吧?”
安苒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秦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我为什么要忘?”
安苒听罢,愣住了。
为什么要忘?因为在她看来,秦律所见到的一切是她在“不正常”“不自觉”的情况下出现的非正常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她的丑态。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她不希望自己的丑态被人发现,更不希望这些丑态被人记住。
想到这些,安苒反问道:“秦律,如果你脸上长了痘痘,你会拍照做纪念吗?”
“会呀!”秦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笃定,“因为痘痘是青春的象征,我这一生没多少机会长痘痘,我为什么不能拍照做留念?”
“可.......”安苒被噎了一下,随即又问,“可你不会觉得有痘痘的时候,人会变得很丑吗?”
秦律怔了几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笑了笑,继续开口道:“我从不觉得痘痘会很丑,那仅仅是我的一种经历,或者说是关乎青春的经历和记忆。它出现在我的脸上,我会很坦然地去接受。它消失了,我也会很坦然地去面对。在我看来,痘痘无关美丑,也无关痛痒。”
安苒听了秦律的这番话,好久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
秦律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希望我忘记你赖床和害怕打针的样子,因为你觉得那样是不够完美的体现,你总是让自己完美得无懈可击,这种心态其实很不好。安苒,你可能不知道,你赖床的时候,其实很可爱,会撒娇,会生气,像个淘气的孩子;还有,你害怕打针的时候,也很可爱,总之比你平时上班时候露出八颗牙齿笑的时候,要可爱不知道多少倍......”
安苒听到这里,脸上的讶异无以复加。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她极力掩饰的“小缺点”,在秦律眼中竟是可爱的,美好的。
是他在说谎?还是他刻意想要安慰她?
但,从此刻秦律的眼神中,她似乎找到了答案:他说的,都是真的。
秦律见安苒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于是从床头柜上给安苒递了水杯:“水已经不烫了,你喝点儿吧。”
“噢.......”安苒这才回过神儿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紧接着,秦律又站起了身,给她冲了中成药。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安苒过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脸蛋儿红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
那一刻,秦律再次心动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睡美人,就是他一直想要等待和寻找的。
如果说,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安苒,让他有心动的感觉的话。那么,眼前熟睡的安苒,卸掉了伪装的安苒,如此恬静的安苒,让他真正地爱上了......
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试图将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去看她。
可越是近,越是看不清。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好想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一下,一下就好。
然而,当他的唇刚要落下的时候,安苒突然冷不丁地抬了一下手,挠了一下额头,把他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他看见安苒用手胡乱地挠了几下额头,皱着眉头,像是在挠痒痒。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又放下了。
秦律看着她这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乐,心里暗暗说出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来:原来如此完美的安总监,也会挠痒痒呀!
当安苒的手再次抬起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挠痒痒......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安苒竟将刚刚抬手的那只手缓缓放下了,唇角微微上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赞许和肯定秦律挠痒痒的手法儿很不错。
秦律看着眼前的安苒,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迅速地回到了对门自己的家里,取来画架、画布、画笔、颜料.......
又迅速地搬到了安苒的卧室里,一一摆好,对着安苒开始画她此刻熟睡的样子。
此刻,秦律一笔一画地在画布上勾勒着安苒的轮廓。
他在画画的时候,在心里默默说道:安苒你知道吗?一个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在她自由自在完全放松的时候,就像你现在的样子。不管你平时伪装得多么完美,那都是你紧张时是状态。你有多完美,就有多紧张。安苒,我多希望你以后能永远都能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的,无忧无虑的,保持最原始最天真的一面啊!
这是秦律的心里话,也是他关于安苒一种美好的期待。
可此时的他,又怎么会明白安苒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成长的?他怎么又会明白,安苒曾经为了留住妈妈,不让妈妈改嫁,突然变得懂事,突然从一个天真无邪淘气可爱的孩子变得会哄妈妈开心,会帮着她做家务。那个时候,她才六岁呀!
后来,为了博得叔叔和婶婶的欢心,她又是如何努力学习,无论大考还是小考,她生怕“第一名”落在了其它孩子的身上,她生怕因为自己“不优秀”而再次被抛弃。
所以,她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不断成长,让自己完美一点,再完美一点,完美得无懈可击。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缺点,也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抛弃她的理由!
这么多年来,她是多么渴望爱和关注啊,哪怕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完全独立了!哪怕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些长辈了,哪怕是那些长辈一个个的都找上门寻求她的帮助.......
她仍然很在意他们,仍然会渴望得到他们的爱与肯定。
这一切,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仿佛已经和身体长在了一起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律终于完成了素描部分。
他本想继续调色,给这幅画上色的,但刚刚拧开颜料的盖子,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紧接着,就迅速地再次将颜料盖子拧好,放在了颜料箱中。
这幅画,他要和“模特”共同完成,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