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风罗寨的秘密（下）
听了林曦的话，梦儿一刹那的失神，林曦趁机一把将梦儿手中的匕首抢了过来用力丢到了远处。
饶是之前可以说出那么狠厉的言语，梦儿始终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更何况她似乎对风罗寨有着极大的歉疚之意，如今老妪一死，也算是用生命阻止了梦儿的爆发，哪怕对林曦他们的仇恨再大，怕最终还是敌不过她祖奶奶以死来请求她的事情。
眼下收敛了阴邪之气，梦儿的小脸蛋上泪迹斑斑，看得林曦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自认还真的不是会哄小孩的人。
“对不起……”梦儿绞着衣襟，弱弱地开口。
林曦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梦儿的背，柔声道：“都过去了，我们会帮你一起处理你祖奶奶和你哥哥的后事。”
其实林曦心底也有些歉疚，梦儿的哥哥是死有余辜，可老妪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会酿成如今的惨祸。
梦儿深深地看了林曦一眼，眼中露出一丝信任，紧抿着嘴巴，唯独眼泪一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半响之后，她才转身走到叶染的身边，林曦也跟了上去。
梦儿看着韩风满目疮痍的身体，弱弱道：“对不起，让我来吧。”
叶染看了梦儿一眼，看她戾气尽收，此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便让开了身子。
只见梦儿的手背上出现一道复杂的图案，而后在韩风比皮之下的蛊虫像是受到了召唤纷纷破体而出，还残存着一丝意识的韩风止不住哀嚎起来。
顿时血雾弥漫，虽说只有十几只，却已经足以让韩风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了。
“他没事，蛊虫没有钻进体内，去我家给他包扎一下吧。”梦儿歉疚道。
叶染点了点头，扶起韩风跟着梦儿朝她家里走去，而林曦则是到一旁的人家家中找了两块床单把老妪和男人盖了起来，等治好韩风之后再来收殓他们。
在梦儿的家里，她找了块白布给叶染，风罗寨不比外面，条件也相对拮据，叶染只好将布撕碎，给韩风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以防感染，洒了一些魔铃粉在上面之后再用布条将伤口包扎。
林曦后脚进来就看见**的韩风包的跟埃及木乃伊一样，顿时有些想笑，又碍着场合不对才忍住了。
梦儿站在床沿，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
叶染打量着梦儿，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居然有这么逆天的阴邪之气，控制蛊虫来去自如，身上的图案又好像是与身俱来的，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梦儿感受着叶染的视线，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良久才抬起头来，询问道：“我的祖奶奶和哥哥……”
“我们会帮你一起收殓他们，抱歉，如果不是我们，或许你的祖奶奶也不会……”
梦儿摇了摇头，眼眶含泪，“不怪你们，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叶染与林曦相视一眼，一起望着梦儿。
梦儿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比同龄人多出了一份成熟，缓缓开口道：“我是蛊女，我已经十五岁了。”
林曦一脸愕然，梦儿十五岁了？那她为什么是一副六七岁的样子，让她始终以为她不过只有丁点儿大，适才会觉得梦儿到底是孩子心性，经过老妪的死才会彻底罢手，想到之前梦儿的种种表现，林曦骤然觉得有些心慌，她要不是活的太天真就是心思太深沉。
如今想来，当时在外面遇到梦儿，估计根本就不是巧合，而她也是有意带他们去见老妪，不管是贪玩还是意在想要让他们离开，如今都不得而知了，林曦自然不会去问，过去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闻言叶染眉头微蹙。
蛊女，在娘胎时便因为母体中蛊而吸纳蛊虫的阴邪之气，与蛊虫一起成长，蛊虫在母体中吞噬五脏六腑，最后也会吞噬婴儿，而蛊女便是反噬蛊虫而活的万中无一的存在。
“我的爸爸是一个蛊师，当年妈妈以身试蛊没想到却怀了我，蛊毒入体除非爸爸死不然妈妈就无法驱除蛊毒，妈妈不愿意爸爸用命来换，就瞒着爸爸，直到我出生爸爸才知道我的存在，妈妈也没有想过我可以顺利出生，可是我生下来全身就带着蛊毒形成的纹路，爸爸才知道我是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蛊女。”
梦儿抬起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祖奶奶是巫医，是寨子里辈分最大的人，所有人都听她的，爸爸妈妈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就将我交给了祖奶奶，祖奶奶瞒下了我的身份，从小将我带在身边，教我一切，然后用她的阳寿控制我体内的阴邪之气。”
林曦皱着眉头，看着梦儿提到老妪之时脸上扬起的那份苦涩，顿时一颗心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从小陪伴，这份亲情自当是无法言喻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听老妪的话吧。
叶染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接下去梦儿要说的或许就是为什么风罗寨会变成死寨的原因，可他忽然不太想听下去，于一个从小要承受自己与别人不同命运的小女孩来说，这或许太过残酷了。
沉默了良久，叶染欲开口，却被梦儿抢了先，她强忍着眼泪，缓缓说道：“从小祖奶奶就不怎么允许我在寨里走动，十年前，我还不懂我对于风罗寨来说会有多大的威胁，年纪小贪玩，就偷偷出了祠堂，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我跑到请河边玩耍，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我的血掉进了青河里，就这一滴血，要了全寨人的命。”
“除了哥哥出了风罗寨和祖奶奶是饮山泉水之外的，清河是寨子里所有人的水源，我的血中有蛊虫卵会在青河水中繁衍生息，而我不知道，等祖奶奶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因为喝了青河水而中了蛊毒，而祖奶奶却不忍心杀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梦儿的眼中流露出滔天的悔意，林曦听着后背有些发凉，一滴血要了一寨子人的命，这简直就是生化武器啊。
“这件事情祖奶奶和哥哥一直瞒着我，哥哥传承了爸爸成了优秀的蛊师，他用蛊虫将全寨子的人都制成了尸蛊人安置在山腰的竹楼里面，十年来，他和祖奶奶一起骗我说白天寨子里的人要去后山干活，只有晚上才会回来，而我也基本待在祖奶奶的身边，因此一直没有发现过原来寨子已经没有活人了，直到两年前，我无意中去了后山，看到了那么多的蛊冢，我才知道我害死了全寨子的人，我知道祖奶奶和哥哥都是为了我好，我就什么都没问，依旧当作没有发生过，眼见着哥哥越来越痴迷蛊术，培植那么多的蛊虫让他的精力越来越匮乏，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所以那一段时间他出了风罗寨之后带回来那六个人，为了就是延续风罗寨的血脉，让风罗寨重新有人气。”
“可是他们不愿意，我亲眼看着哥哥请他们喝下青河水，然后亲自送他们出了风罗寨，他想逼他们回来，可是到最后，却只有路姐姐回来了，可是已经晚了，在路姐姐回来前，风罗寨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他们是两个私家侦探，应该是来调查之前来的人的死因的，被哥哥杀了放进了蛊冢中，而路姐姐刚进到风罗寨还没来得及见到哥哥就被体内的蛊虫折磨死了。”
“哥哥怕被我发现，就带着路姐姐的尸体去了竹楼，可是我都看见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风罗寨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所有人都死了，唯独我还活着。”
梦儿垂眸，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止也无法说只字片语，因为哥哥和祖奶奶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她，为了不让她承担全寨人的死亡。
祖奶奶因为她而折寿一夜白头，哥哥因为她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徒增杀戮。
她欠下的血债太多太多，多到她还来不及还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祖奶奶任由哥哥胡作非为却也不能干涉，因为她还要保护她。
逝者已矣，而活的人要承受的痛苦无疑是巨大的，梦儿心中埋藏了十年的秘密，最终还是因为要为她的哥哥报仇而暴露了，十年来，她承受的痛苦并不比他们少，只是如果彼此多一点的坦诚，或许一切都不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保护的方式有许多种，而他们终归是选错了。
叶染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最终没有说什么。
林曦踱步到梦儿的身边，将手覆到梦儿的肩上，叹了口气道：“都过去了，你要为了他们好好活下去，他们之所以做出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吗？”
梦儿仰起头看向林曦，眼中的疑惑渐渐淡去，似是想通了什么，良久才点了点头。
“哎哟，我，我死了吗……”
忽地**传来韩风一声微弱的呻吟和无厘头的询问。
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到韩风的身上，只见他扭动着身子，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惧和不解，似还没有回过神来。
叶染与林曦相视一眼，后者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没死，活的好好的。”叶染没好气道。